沈谦的情况并不严重。再加上公司跟盛世的合作黄了，下半年计划中的一项过亿的投资款干干搁在账目上前路无望，董事会的人早早不安定起来。住进医院第二天，沈谦就回了公司。其实，他出院，还有一个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真实存在的原因，就是他不愿意跟梁东彦待在一处。他想，如果他刚好见到顾清扬来看梁东彦，他一定会忍不住发脾气。尽管现在看到穿着医生袍的梁东彦他还能颇有修养地问一声梁副院，但他觉得这种克制如果遇到顾清扬，一定会爆发。他是决定接受现在的一切，但需要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扬断断续续发了几次热。抗生素几乎是不间断地往重症监护室送。为了避免细菌感染，禁止了一切探视。梁东彦虽然是副院长，却也只能干着急。到了第四天，顾清扬的烧终于褪下来，身体的各项指标保持稳定。
顾清扬这种病人，病情要绝对保密，不能住普通病房。郝静把特级A区的申请交上去的时候院长还问她跟病人什么关系，郝静就说是朋友。魏院长再一翻手里的资料，看到引产同意书上家属签字上赫然写着梁东彦的名字，脸色一沉，半疑半怒，“这事怎么跟梁院长扯上关系了？”慈英的体制跟别的医院不太一样，这魏院长就是个实打实的管理者，冷冰冰的理工男。说好听了是院长，实在点说，就是打杂。医生们在前线救死扶伤，他就主要负责安定后方。虽然顾清扬近一年来名声淡了很多，但之前那些铺天盖地的荧屏轰炸，街头巷尾的小道谈资，都不能不让他小心顾清扬这个话题导火索。
“我跟梁院长那天一起的，我们跟病人认识。当时情况紧急，他就签了字。”
“他一海龟不懂事，你也不懂！这字是随便签的？如果出事了怎么办？”魏院长的口气有点冲。这也不能怪他。梁东彦是他千挑万选才定的。像梁东彦那样在国际医学界能排上名，又愿意放弃在国外的研究工作来慈英的青年翘楚可不好找。要是他因这事毁了前程，魏院长心里过意不去，面子上也过不去。
郝静不说话了。魏院长也拿她没办法。签字盖章。郝静拿了资料文件要走，魏院长拦下她，让她把那张同意书留下，意思是要给消了档。又说，“你通知一下家属，让能负责的重新补签个字。”
这程序怪麻烦的。人都已经没事了，该有的项目条款还得整齐全了。郝静觉得为难。顾清扬的家属，只有她爸。当初顾清扬一个人跑去国外治病，生死不卜都瞒着她爸，郝静知道她是不想让老人家担心。现在顾清扬没事，连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就‘我爸不知道吧’。郝静说还瞒着，顾清扬才放下心来。
郝静想了想，说，“我来签吧。”
郝静是慈英的老人。从大学实习一直到现在，在慈英待了十多年。魏院长爱惜梁东彦不假，可让郝静顶包这种事，他哪能同意呢。不过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同意郝静的建议。规定就是规定。紧急救治时没有家属签名，被人抓住把柄也足够炒一出。
郝静拿到批示好的申请，陪着顾清扬转到A区5号。顾清扬已经完全清醒。人一醒，痛也就来了，睡不着。护士挂好点滴出去，郝静却不走。顾清扬跟她笑，“你去忙吧。我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总不能这么陪着我吧！”
“我没事。下午休息，给你熬点汤。引产跟生了一次孩子差不多，你现在可得注意身体。”
顾清扬说了声谢谢。低着头定了一下。小声问郝静，“我以后还能有孩子吗？”
郝静掖被角的手一顿。这话从顾清扬口中说出来几乎让人难以接受。她又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才敢确定。正要说话，顾清扬语气祥和，淡淡地说，“我随便问问。”好像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郝静鼻子一酸。顾清扬话音刚落，她就接过话，似是宽慰地一笑，说，“没事的。你多大人了，还相信这个？手术很成功，而且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并没有任何后遗症。只要养好身体，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顾清扬徐徐打断了郝静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笑。都不知道是在怕些什么。如果她要的是爱情，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如果她要的是孩子，没有爱情要孩子干什么？而她的爱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