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扬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表，写了基本信息，剩下的拍品信息不知道怎么填。
“顾小姐，我来吧。”
顾清扬说了声谢谢，把笔和纸推过去。大厅里已经没有庄严和沈谦的身影。一切办妥，拿了号码牌，在会场找到自己的座位，主持人正在台上介绍到会嘉宾。因为座位在角落，顾清扬的迟到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主持人结束了冗长的来宾介绍，果不其然，没有顾清扬的名字。顾清扬也不在意，这种名人扎堆的地方，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一盘主菜被摆在台面上的。她关心的只是那个神秘的合作者。就着地势看下去，人头密密麻麻，女士发卡闪着耀眼的光。毫无头绪。顾清扬甚至会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假想出来的？可是，衣服还穿在自己身上，脚上的高跟鞋大了半码，在脚上蛮不舒服。
庄严上去致辞，接着是B市市长，大型福利机构负责人......顾清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公证员一锤定音宣誓，响声在顾清扬脑袋里回想，嗡嗡地叫个不停。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胃就翻涌起来。起身离席，几乎奔到洗手间，躲进隔间干呕起来。
因为生病时吐得太多，现在这种吐法，连痛苦也没有一点。出了洗手间，顾清扬正准备赶回会场，突然有人声，“身体不舒服吗？”是梁东彦。
顾清扬回身。梁东彦一身黑色西装，是到场男士们偏爱的颜色。紫色衬衣从里面露出来，没有打领带。带着点惬意的闲适。她摇摇头，“没事。”又赞道，“没想到梁医生穿正装也这么好看。”
受到褒奖，梁东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今晚很漂亮。”说着，仔细看过去。眉眼精致，短短的发刚过耳，拢在耳后。裙子在肩膀处成为连缀的花朵，白色项链搭在细长的脖颈下面，锁骨一拦，折了一下，向下到坠结处，沿着流线型的项链坠子，落在V领顶端。梁东彦尴尬地挪开目光。“没想到你会过来。”气息里淡淡的木橼香混着淡雅柔和的茉莉香气缓缓绽开，梁东彦觉得鼻子发痒，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尖。
“昨天的邀约，其实，来这里是临时起意。”顾清扬并未发现梁东彦的异样。
“看你的样子，一直心不在焉，好像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梁东彦笑了笑，“我刚在楼上。”
楼上的雅座都是些‘特殊’人士，来路不凡。顾清扬这才想起来梁东彦任慈英医院副院长的职务，避重就轻，“差点忘记恭喜你了，梁院长。作为朋友，嘴巴都这么紧，真是的！”
“我.....我没想过瞒你。”梁东彦急道。他只是想要找一个时间正式告诉她。
“好，我知道。”说着，低吟一声，绞着眉头弓起背捂住肚子。一瞬间，额头迸出细汗，人顿时变得飘飘然。梁东彦忙揽着她的腰，扶她坐到走廊边的沙发上，焦急地问，“怎么了。”
痛感很快消失。就像来的时候那样让人毫无准备。
看到顾清扬渐渐好转的脸色，梁东彦语气不和地问，“今天又没吃饭？”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顾清扬也像大多数演员那样有着三餐不律的习惯，自然而然地染上了些职业病。肠胃总是闹脾气。据梁东彦对她的了解，吃饭对她来说从不是正事。
“没，吃过。”顾清扬忽得没声，然后不确定地说，“或许是吃了冷饭的缘故吧。不过，没事了，你去忙吧。”好像和以前犯胃病的时候一样，仿似还没有那么厉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熬到结束回去吃药就好。
“你呢？”梁东彦不放心。
“我回会场。”
“我送你过去。”梁东彦站起来，拍了拍衣襟。
“东彦，你可能不太清楚，我是个演员，我的圈子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也有很多麻烦，”顾清扬顿了一会，笑了笑，尽量保持平静着解释，“而我，擅长惹麻烦。我不想把烦恼带给你。”
梁东彦忽然蹲下身来，握住顾清扬的手。顾清扬吓了一跳，想抽出手，梁东彦只死死地握住，一点也不放松。
“东彦！”
“你听我说，清扬。我会留下来，不走了。”梁东彦看着顾清扬的眼睛道。
“嗯。”奇怪的感觉在周身流淌，顾清扬感到事情不对劲。“你先放开我。”
“不，不想放开。你知道吗，当你躺在病床上，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天意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梁医生。”顾清扬小心提醒。手在梁东彦手里挣扎。
“对你来说，我只是医生？”梁东彦知道不是这样。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未来完全交给一个医生。举目无亲，孑然一身的顾清扬选择了他，一个陌生的人。他知道她怀疑他的能力，也因此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自以为是，骄傲自大，本就不是美好的品质。对他来说，他的职业，他的手术刀是他的生命，而她却自私地只看到自己的性命，信口侮辱他的手术刀。但是，这想法，在顾清扬渐渐记不清东西，卸下伪装之后，变了。他才知道她那样趾高气扬只是因为害怕死亡。她坐在窗台哭泣，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会很快调整好表情，让人看不出端倪。只是，废纸篓里的纸巾骗不了人。他替她买好东西，煮食物，两人一起吃饭。他会一夜守在她家里怕她出事，她会在他出门时把大衣拿给他。他还记得她做的那顿不甚美味却让人吃得幸福的饺子，饺子皮是在中餐馆买的，馅是她亲自把一堆蔬菜混在一起弄成的。“不是的，对吗？”
“东彦，当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你陪着我。也是你救了我的命。除了作为医生的那场手术，还有那次天然气泄漏。要不是你，我早死了。我真的很谢谢你。在我心里，你跟郝静都是我的好朋友。”顾清扬的手已经放松下来，不再挣扎，“好了，你快回去吧。被人看见不好。”
“我不怕！”
“东彦，我怀孕了。”
梁东彦不能相信。从去年九月开始，她几乎一天也没有出过自己的视线，而她也不可能跟任何一个人玩速食爱情。顾清扬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2月下旬你去了美国半个月，你记得吗？”
梁东彦开始回忆。Cindy告诉过他，顾清扬那些天很少去医院。但是，她本身就排斥医院。做手术也是当天病危才送过去的。她现在告诉他，那些天她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他的手缓缓放松，顾清扬抽出手,起，身躲远，“我先回去了。”
“你——”
“现在别跟我谈这个好吗！？”话里有微微怒气。“你爱你的职业，我也爱我的职业。你知道吗，现在这些事儿，都有可能让我永远不能再触碰我的工作！”
梁东彦语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