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醉花楼没有晚上热闹,倒也是有这楼中的女孩儿们在后院的花园里三三两两练习舞蹈琴艺之类,楼下的一扇极为幽暗不起眼的门后,就是这醉花楼中在京城里独占鳌头的美酒的出处,酿酒坊了。
小可在幽暗的酒坊里借着通往地上的窗透进来的光插擦洗着酒桶。酿酒的季节要到了,师傅又要酿制新的佳酿了。她瞅着窗外极为明媚的阳光、和阳光下娇笑着互相逗弄的女子们,朝着角落里讲道:“哎,阿宁,你看她们在外面玩的多欢快。”角落里的人轻轻一笑,“可是羡慕?”说起话来有条斯里,不温不火,虽然难以辨清其容貌,但是光由这如松间清泉一般的声音,使人生出好感来。小可笑道:“哪里是?我可晓得她们平日里不出来见人是多辛苦。每日练功到师傅满意了才行。好不容易师傅满意了,只得一个站得住脚,若是想要做个人上人,那就得比别人花更多时间去练。你可知道那个弹琴的雯雯?她刚刚弹琴的时候,常常练琴到深夜,跑到伙房取东西吃,我看见她的手指,那时候是常年裹着纱布的。虽然自从她成了这楼里的二等琴师,日子过得好多了,但是要是给我,我是不跟她换的。我做一个小小的酿酒女就心满意足了。”那角落里的女子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如此也好。”小可叹了口气,想起昨儿个陆奥之来她这里闲逛又喝掉了一壶酒,起初他是非要给她银子不可,但是她就是不想要,就是得跟师傅回话的时候用点儿心思倒也就瞒过去了。作为回报,他说好的今天来看她给她讲经中的故事······小可低头悄悄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女子,把那桶轻轻放下就起身出去了。
待小可身后那吱吱呀呀的门和拢,角落里的人影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大门。起身站到酒窖窗前。阳光照射下,她的身形和容貌显现出来。看起来那人的身姿倒是极好的,一身白衣显得她倒是偏瘦的很,虽然平白生出一种怜惜之情。只是她的脸上罩着面纱,但自从那露出的眉眼来,想是也是个极为好看的女子。因为长期居于酒窖中而变得比别人家的女子更加白皙的肤色被阳光一照,似是透明的了一般。她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那些在外头练舞的女子还在嘻嘻哈哈的嬉闹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束阳光直直地倾泻在其中,她弯起手指,倒像是一个攒了湖水的湖泊,金灿灿的湖泊。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放下手,打开那扇门,从一条隐蔽的楼梯上了醉花楼的三楼。
程楠坐在案前,本来是打算写写字放松一下心境,提笔时又想起了父亲与他说的那番话。他晓得父亲之所以能在这朝堂之上做这么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就是因为他极为谨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绝不会使旁人晓得他的想法。但是这遭,父亲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没有把握。只是没有把握,又为何要选那刘熙长公主不可呢?他持得笔想着,那刘熙他是见过几面的,不得不说是很有威严的,全然不像一个从小送出宫去养的公主。不过这也罢了,毕竟有当年号称一代传奇女子到太皇太后的亲自教导,但是就算是太皇太后,她已经不管宫中事务多年,且不说老人家或许没有那些争斗夺位的心性,就算是想要助她一臂之力,怕也是根基不存,心有余而力不足。说起来,这几位皇子,有几个是太小,现在说得上话的只有从前辜贵妃的儿子刘蒨和那现在正得宠的尤皇妃的七皇子刘畅,再加上已故皇后的遗孤刘熙。论起刘蒨,若是他自小没有被送到军营里去,倒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必定能胜过刘畅。可惜他年少就去往边疆,虽说屡有战功,但充其量只得算是一个谋士,搜狐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罢了,在军中怕是没有大将军那么具有威慑力,今日看他,虽然风姿卓约,但却含有病态,想是当年本来就体质薄弱,又去了边疆这几年身子吃不大消。朝文帝可没有那么蠢要找一个看上去就短命的皇子做皇帝。但是他现在名义上可是王皇后的孩子,朝文帝要对当年辜氏抱歉,不然也不至于几年都不想见到辜氏的遗孤。皇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一定会努力帮助他上位,这样子他在京中的势力加上王皇后的力量,也是非同小可。至于刘畅,他在京中靠着自己和尤皇妃打点出来的人脉,可以说是在京城任官的官员们具有很大影响,他也不是个傻皇子,算得上叫文武双全,前些日子要出去打仗,他请命要去,被皇帝骂了回来,可见皇帝还舍不得,让这个皇子出去冒险受伤。但是换个角度想朝文帝大概也有不想让这个在京中几乎看似没有任何竞争者的皇子得了军功,有更多的拥戴者的意思。就像皇上明明每次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肯让三皇子回京一趟,这遭见了却亲的跟什么似的一样,皇子之间,总的互相牵制些,才让老皇帝放心。只是刘熙长公主若是想要在这夹缝中掺合进来,就必须再结合自己母家的力量。卢家虽说是已经被那次卢皇后被废牵连到满门风起云涌伤了元气,但是毕竟是当年的大家,必然在京中还存在着它的力量,况且这可是卢家最后一代,卢家不可能袖手旁观,虽然碍于曾将被皇帝责罚的罪过,但难免不会暗中相助······这就得看卢家还有多少可出的牌了······
况且牌打得好坏,不仅仅在于牌的好坏,还在于打牌的人······这刘熙长公主,必然是有让父亲看中的地方,看来,他得对这个低调的长公主上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