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那是刘彻宠幸她的时候。时间上吻合,刘彻更加放心了。他伸手抚着卫子夫的脸颊,满是柔情。李官医见状行了个礼退下。
她轻轻嘤咛:“皇上……”
刘彻小心拥她入怀,像是保证般地说道:“朕会查清此事,孩子,将来可再有。你不必忧心,养好身子。”
一道圣旨,刘彻越十级升卫子夫为良人,位居皇后夫人美人之下。也就是说,目前这未央宫里,除了皇后陈阿娇,便是她的位分最高。
披香阁是刘彻赐卫子夫的寝居,离得宣室殿近,如此他便也能常来看卫子夫。披香阁内华丽的布置,赏的金银珠宝,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伺候宫娥的翩跹身影,处处彰显着刘彻对她的宠爱。
卫子夫默然看着一切,说不出的低落感,原来所想之物得到之时,却也未必开心,可能因为,得到之前付出的代价太大。
卫青前几日带来消息,母亲已经在郊外下葬。她没有去看,不忍去看,一切都不重要了。
卫子夫小产的事情还在调查,在此期间周怡和魏如娟被禁足,过几日应该就会有了结果。
贴身丫鬟小玉帮卫子夫盘弄着发髻,边夸着她样貌美丽,见主子无动于衷,也渐渐收起了话尾。小玉机灵活泼,但不讨她欢心,阿谀奉承的人她自是生厌,小玉懂得见风转舵,却没有眼力见,已是愚昧,无用之人不能交心相待。
不出多时,精神的坠马髻被盘起,卫子夫挑了衔珠白莲形珠花佩戴在髻上,斜插一支金累丝长坠步摇。小玉为她拿来新到的缎样剪裁好的衣服,问她是否满意。
卫子夫手滑过,丝绸细腻光滑:“满意,怎的会不满意呢。”
她可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何来不满。荣宠即在眼前,但什么时候会圣宠极衰呢。她太高估自己了,还动念头想试着过上平淡无争的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谈天说地,相夫教子。一切都是惘然,不过水中月镜中花,轻易便碎了。
秋意微凉,着了件罂红内里贴身裹着,再穿藕荷色妆花缎中衫,外披浣花锦的面料做成的广袖大衣,精巧的绣满桔子花,素腰一束,挂上玉铃。小玉最后为她傅粉施朱,看着她满意的笑了笑。
许久不曾这般打扮,卫子夫觉得麻烦累人。
领着小玉去宣室殿,路过紫房复道的花园里,池水平静,落叶飘上。秋天没有什么花儿可赏,不过此时的场景不正符合卫子夫的心里吗,她觉得甚好,没有色彩斑斓,图是生命的悲凉。
拾起一片黄叶,又回想起在平阳府扫地的日子,整日的无忧无虑真好,同母亲和姊弟们说说笑笑,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追根究底寻不到源头,滚下悬崖的重生,原来不是那样好负担的。
卫子夫走进宣室殿,长裙托地,一步一步径直向刘彻所坐的正席走去。两旁坐着秦芹,王淑晔,卫青也在刘彻身边站着。今日是对周怡和魏如娟的最后审查,该到的证人都到了。
卫子夫捋裙至腿下,坐在刘彻身旁。传了话带来了周怡和魏如娟。
五花八绑的两人狼狈不堪,看见卫子夫更是面目扭曲,不顾刘彻在此,冲着她大吼大叫:“卫子夫,你个贱人!你敢陷害我们!”
“皇上,不要被她骗了,我们什么也没做!”
“放肆!”刘彻一掌拍向案桌,巨大的声响吓得两人都闭了嘴。刘彻厌恶的看着她们继续道:“一个个都是得了位分的顺常,岂能口出恶言,何来修养!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周怡知道惹恼了皇上,但是这危急关头也顾不上什么,不怕死的继续道:“皇上,卫子夫的话哪里能尽信,说不定这怀孕的事儿是假的,想麻雀变凤凰才是真的!”
魏如娟补充道:“陈知音就是她杀的,足以见她的心狠手辣,杀人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假怀孕,陷害人呢。皇上可要明鉴啊。”
“两位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子夫从不加害任何一人,只想在掖庭安安静静度过一生,姐姐兴许对子夫有所误会,但……即便是误会再深,我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姐姐们这么做实在……”卫子夫说到这儿拂袖擦泪,佯装哽咽,心里却暗笑不已。
王淑晔听此叹声摇头,对刘彻道:“皇上,卫良人在清华殿生受她们欺负是众人皆知的,陈知音的案子到现在也不能说明是卫良人做的。哪怕再有争执,这皇室血脉没了是事实……”
这王淑晔是知道了周怡和魏如娟保不住了,现在向得宠的卫子夫靠拢,还真是识时务,这些卫子夫心里都清楚。
她的话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刘彻听了也更是恼的很。只是跪下的两人仍做着垂死挣扎。
“她们没证据!”
“对,对。卫子夫根本无法证明!”
“你们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阿。”刘彻看向坐在坐席的秦芹,问道:“秦容华,你是怎么知道子夫被关的?”
秦芹浅浅施礼,道:“嫔妾在清华殿听见了周顺常和魏顺常的对话,所以得知卫良人遇难,随后便和建章监卫青大人寻找。”
刘彻满意点点头,又问道身旁的卫青:“卫青,你又是在哪里发现你姐姐的?”
“我和秦容华在紫房复道的旧宫殿里发现了姐姐,当时姐姐已经昏迷不醒了!”说道这里卫青恶狠狠的瞪向她们两人,想到姐姐受的委屈,简直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把她们揍一顿。
“还有什么好说吗?朕给你们机会!”
周怡见证人都指证,心里有了危机感,颤颤巍巍道:“但……但,但她肚里的孩子不一定因此而丢的!”
“姐姐此话怎讲,难不成是我把自己弄得滑胎了吗?”卫子夫的反问有些心虚,但仍旧底气失足,听上去充满委屈和哀怜。
“官医告诉朕,子夫的滑胎是因后脑的撞击和体内聚集的寒气所致。是不是,秦容华?”
刘彻问题的突然转向让秦芹有些措手不及,神色慌张。卫子夫不动声色瞟向秦芹,眼神示意不要说漏了嘴。秦芹整理了话头,心虚的方道:“是……当时卫良人的后脑的确被硬物重击,嫔妾看到的时候,下身也是一滩血水。”
秦芹的回答没有说谎,也巧妙的证实了卫子夫滑胎的事情。前几日卫子夫找过秦芹,让她不要说出怀孕的事情,并给了那个官医封口费,秦芹当时还奇怪,现在都明了了,她看向卫子夫,说不出的无奈只好帮她瞒住这一回。
卫青也觉着姐姐这步走的不该,但他们现在谁都阻止不了那个已经被仇恨充斥的卫子夫了。
周怡和魏如娟已经百口莫辩,失神的愣在那儿还在想着有没有脱罪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