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在听完缪彤讲完《史记·项羽列传》后,翻了墙出了何府,我拉着婕儿出来,来到高士奇的摊前,没想到容若也来了,他并没有理我,只是捡了高士奇一本书在看。而我很敬业的拉了个横幅,努力的叫卖,有时候还和高士奇配合着演戏。跟我配合默契的高士奇没有理由拒绝我来帮忙卖画了。一连着几天,我都跑来玩,而容若只是不吭一声的坐在一旁看书,然后我们会在一起聊聊天。
这一天我一大早醒来,坐在书房里,婕儿告诉我,家里来客,我哥和缪彤都去会客了。我不禁讶异是谁能让缪彤那个重视守时的人竟放我鸽子,我于是偷偷跑去何穆的书房,躲在门外听。
“圈地令下后,各旗率领旗民脱离故土,沿村栖住,穷人已冻饿不堪。蓟州、遵化等县都抛荒不耕,丰润等地极目荒凉。至于汉民百姓更是苦楚不堪,百姓们知就业难守,粜粮杀鸡,折树为薪,无迁移之处,处处流民不下十万啊!”说话者的声音带着悲悯的色彩,这个声音几天来我熟悉的不得了,我把头伸进去点看,果然是高士奇。
“裔儿,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何穆走到门口抓住我的胳膊,我想跑也跑不掉。
“大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我本想溜走,何穆却把我硬是拖到了房间里,我低着头掩着面不敢让高士奇看到我的脸,他一直把我当男子看的,我这身女装估计会吓死他。
“平常也不是害臊之人啊!今天怎么把脸埋的这么低,像兔子啃草似的。”缪彤又打趣我,这缪彤的话可真是不少,不是自古文人多沉默吗。
我看了一眼高士奇,见他正盯着我看,仿佛已经洞悉一切,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容说:“小姐女装清丽可人,不知小姐着男装怎样?”
我吓得捂嘴,转而放下心来,高士奇能这样讲不也代表他并没有生气吗,只要高士奇没有生气就好,我讨好的对着高士奇笑着。
后来我再叮嘱了所有人叫我少爷后,我在家里以男装把容若请了过来,缪彤对容若喜欢的打紧,常常一边数落着我,一边夸奖容若。渐渐地,容若常和我一起听缪彤授课,我发现容若的脑子太好了,简直是天才级别的,小小年纪便读过许多深奥的书籍,而且是真正的过目不忘。高士奇也经常来何家找何穆,缪彤、何穆、高士奇、容若和我会经常在一起讨论时事,作诗赋词。在时事上,他们觉得我的观点新奇,见解独到,倒是喜欢让我讲一讲。可是,在诗词歌赋上我便哑了口,这时候我就会拉婕儿出手,婕儿的词秀丽婉转,容若的词清新隽秀,常被大家一致叫绝,高士奇也在我的要求下教我画画。这样让我觉得非常快乐的日子,一晃便到了十二月份。
我穿着厚重的男士短袄坐在露天的大堂外罚写,何氏知道我扮男装和容若他们混在一起后气的要吐血了,加上缪彤又把我要容若和婕儿抄罚写,幸好何穆为我求情,否则早就被何氏万箭穿心了。
“何家的女翰林这可是在做什么?”高士奇大笑着说,他的身后站着未及他高却很挺拔的容若。
“嘘……”我做噤声的手势,容若还不知道我是女子,要是知道只怕又会生气了。
高士奇笑着从我身边掠过,轻声说:“你以为人家当真不知道啊。”
“容若,你来了!”我瞥了高士奇一眼,我跑过去搭住他的肩,容若却不经意的挣脱了。
“你冷吗?”容若关切的询问着我。
“冷死了,可是我不抄完就得永远被禁足了。”我也实属无奈,家有强悍母亲一枚。看着容若低下眼皮,我伸出我手上戴着的露指手套给他看,这是我叫婕儿帮我做的,我得意地说:“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样写字手就不会很冷了。”
“想出这办法是好的,可又别拿去给前面刻印章的师傅去帮你写。”缪彤从大堂朝我走过,对我说了句话后便朝大哥的书房走去。
“容若,走!我们也去!”我拉着容若进书房,可是容若又在我不经意间把手抽了回来。
书房里气氛一片凝重,何穆首先开口说:“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因不肯遵旨圈地却擅自返京,并上疏停止圈换而被处绞。”
“在朝廷里鳌拜简直独断专行,连索尼都随声附和。”高士奇也不见了爽朗的笑容。
“这些年鳌拜在政策上不断的打压汉人,蔑视儒学,多少名士冤死在他的手里啊!”缪彤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们不要这么悲观嘛,鳌拜这么做已经弄得天怒人怨,失道寡助,鳌拜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实为将才而已。况且你们要相信皇上啊,他也已经在渐渐长大了,我看鳌拜没有多久可以得意了。”我安慰他们道,他们都是忧国忧民的文人,对权臣当道自然愤慨。我知道最后鳌拜一定是被康熙除掉了,但是我却不能直接告诉他们结果。
“以先帝十四岁亲政为例,皇上今年即将亲政了。”何穆说。
“可不知道鳌拜会不会放手让皇上亲政?”高士奇说。
“重臣索尼必会上疏让康熙帝亲政。”容若轻说。在政治上,容若一向不爱发表言论,我想一是因为他是满清贵族而缪彤他们为汉人,二是由于他对官场没有多大兴趣,即使这样,他在关键时刻总能发表正确的政治见解。
“对啊,皇上不是他的孙女婿吗?”我接上容若的话。
“但索尼年老多病……太皇太后也万般隐忍……”缪彤有些隐忧的说。这时,我拉着容若跑出了府,我实在是觉得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的时事也只是我的历史而已,所以觉得跟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
“哈哈,容若,你对他们说的感兴趣吗?我看你只有在作词和讨论学问上才有兴趣,你对政治似乎并不喜欢。”我问容若,我擅自拉他出来,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我是感兴趣的,只是父亲在朝廷任官,有些话我便说不得。”容若脸上有一丝无奈,但温柔的笑着。看我有一丝不好意思,便说:“如果不能说不如不听来的要好。”
这时突然有冰凉的东西掉在我的脸上,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天上下起了雪,我高兴地跟容若说:“下雪了!”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容若看着何府门口的几枝青竹,吟诵到。我看着容若近乎透明的侧脸,秀挺的鼻梁,空灵的气质,一身琉璃白,以及那初俱历史上的纳兰性德的忧郁感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想起容若好像是才子早逝的典例,像仙一样的人儿注定无法在人间久待吗?我竟鼻头一酸。
“容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好不好?”我几乎哽咽的说。
容若转头看我,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泪,无邪纯净的一笑说:“好,一起活到一百岁,天天吹嘘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下雪就把你冻的眼泪打转了?”
“我们等雪下厚了便一起堆雪人吧!”我抹了抹眼泪,佯装高兴。
“嗯。”容若望着漫天飞舞大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