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没有动,他只是双手抱圆,目光静澈如水,不慌不乱的看着袭来的几人。只待一人身至,他伸手一攥,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臂,抵住地面的右脚用力一转,那人只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已顺着萧玄用力的方向飞了出去。
恰好砸在了另一个同伴的身上。
“好呀!阿丑哥哥好厉害!”不远处的少女瞧见这一幕,兴奋的拍手叫好。
其余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萧玄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手法击倒,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五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至于躺倒在地哀嚎的份了。
萧玄本不是嗜血之人,更是在两世为人之后变得更加心境平和,何况身后还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便选择了这种不见血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目标。但即使如此,他重伤还没有痊愈,感知尚在可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都退化了很多,使出这么一招古武中的“四两拨千斤”还是耗费了他相当大的精神。
一连放倒五人,尽管他们都只是身体较为强壮的普通人,却已经让萧玄感到吃不消,细密的汗珠从渐渐额头渗出。
芙儿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一双粉拳攥得紧紧,眸子里浮现出焦虑的神色来。
她知道,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阿丑哥哥才会遇到危险的。
可是,她真的不想跟着这些人回家去,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屋里。爹爹整日里只知道在外忙着,姐姐也总是不在家,而家里的那些下人,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但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她真的不想面对那种孤单的感觉。
还不等她想出个结果来,已经有人喊道:“大家一齐上,我就不信这小子能打得过咱们这么多人。”
萧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到,尽管身体的疲累给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一股最原始的战意正在身体里复苏。
在那遥远的前世,无论遭遇了多少凶残的对手,抑或面临多么九死一生的险境,他从来没有后退过。
只因骄傲尚在,尊严尚在。
如果害怕区区几个莽汉,他还是萧玄吗?
心念急转之间,他已经按着回忆中前世的运功法门,将自己能感受到的不多的“气”聚在了小腹之下。此刻的萧玄,就像准备对着猎物发出必杀一击的狼,随时准备一口吞噬掉他所有的对手。
不及多想,他本能的迎着一股逆流的空气推出一掌,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击中了目标,甚至连看都没看,转身便是一个翻腾,顺势踢出了两腿。
没有人注意到他非同往日的异常,手中挥舞着棍棒继续前赴后继的扑了上来。
只见萧玄一个后仰,堪堪避过一记从上砸下的棍击,双拳顺势击出,啪啪两声,又有两人踉跄着退了几步便倒了下去。一旁有人见有机可趁,狠狠的一腿扫向萧玄倚为支撑的双脚。
萧玄淡然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单脚一蹬,凌空跃起,一招暴踢直接印在了前面一人的脸上。
但这一招的威力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那人只是感到面部一疼,身形往后一倒。他连忙左脚往后一撑,稳住了身子,又嚎叫着奔了过来。
“小子,你今天死定了,爷非把你废了不可!”
萧玄眉头一皱,他知道,自己的劲力已经跟不上了。便在此时,不知什么东西猛地砸到后脑上,萧玄身形猛地往前一倾,险些趴在了地上。
好在他反应及时,及时翻身,脚下步子连动,从包围之中一闪而出。
他感到有一股温热从鼻间淌出,流到了嘴唇上,又顺着下巴滴下。他下意识的用手一抹,是血,鲜红的血。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半点惊慌,却隐隐有一股兴奋之意。
已经顾不上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了,他的眼中只剩下没有被打倒的对手。
到了这个时候,众汉子终于惊醒了过来。仅剩的还能站着喘气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三三…三哥,咱…咱们该怎么办?这小子平时连说话都是软绵绵的,哪知道打起架来就跟疯了一样。”
“还能怎么办,不把这小子弄倒,以后还想再萧家堡混吗?”那叫三哥的人恶狠狠道,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不远处的萧玄一眼,二人实现甫一接触,他马上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我的娘唉,这小子竟然这么厉害!那眼睛跟狼似的,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在打颤了。
两边都沉默了下去,却随时会爆发。
“快住手,呜呜,你们,你们不要打了…呜呜…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再打阿丑哥哥了。”芙儿见自己的阿丑哥哥身上的伤口又裂开淌血,她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急地大哭。
那三哥顿时心头一松,太好了,二小姐肯自己跟我们回去就更好了,终于不用跟这怪物似的小子纠缠了。娘的,回去得好好烧烧香,拜拜神,去了这一身的秽气。
汉子如是想道,却听到一个让他刹那间冷彻骨髓的低沉声音:“我说过,想走可以,把命留下!”
“啊…”那大汉还没来得及叫喊,萧玄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一跃而起,双手抓向他的喉间。
“不要!”
下一刻,一股大力从背上传来,萧玄还没有冲到短衫汉子的面前,便重重倒在了地上,终于晕了过去。
三哥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暗呼侥幸。可待他看清了来人,当即忍不住惊呼道:“怎么是你!”
皎洁的月光之下,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他的眼神从昏倒在地上的萧玄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那被叫做三哥的短衫汉子。
“废物。”
…
还记得那一年的雪夜,自己随着那个人在大雪漫天的荒山之中,与群狼夺食。他受了极重的伤,手上、腿上、胸口、背后,数不清的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可偏偏那个人什么也不做,看着他自生自灭。不知用了多少天的漫长时间,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却转了回来。
似乎从那以后,受伤就如同吃饭一样随便。
萧玄靠在光秃秃的墙上,望着屋顶,茫然着。醒了之后,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眼下的这个囚室里,手脚都被绳索捆缚住,而且是那种特别结实的绳索,凭他现在这副受伤的身体是无法挣脱的。萧玄知道挣扎是无用的,反正自己都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于是,他静下心来,尽力回想着自己被带来这里一路上的模糊记忆,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应该就是那群短衫汉子口中的萧家堡的某处。在这个萧家堡内,有各种姓氏的人聚居,但是萧氏一族的族人占了七成,是绝对的主宰。而那被唤作芙儿的少女,则是萧氏组长的二女儿,萧芙儿。
现在看来,那个小姑娘只是和家人怄气罢了。再怎么样,人家一家人之间的事,能僵到哪里去?自己到底何苦参与进来。
与囚室仅有一墙之隔的议事堂大厅,是萧氏族长萧穆天与族中长老议事的地方,也是整座萧家堡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此刻的萧穆天正端坐在议事堂的上首位,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平日里能有资格参与族中决策的族人们。这些人,多半是萧氏一族的长老,早都已是白发苍苍,年纪远比年方四十、正值壮年的萧穆天大得多。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在族中的影响都不可小觑。即使身为族长,也不可能经受的起所有人的反对。
“众位,对于这件事,你们怎么看?”萧穆天沉着声,发话了。
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位老者念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此事恐怕不会像表面上那样简单,慕容雷这个人,老夫多年前曾见过一次,此人城府极深,极少行无意义之事,依我看,还是谨慎些好。”
萧穆天点了点头,却不做回应,又看向自己的左手边。
“三长老多虑了,那慕容雷身为青州城主,肯以半年免赋的条件来做交换,显然是很有诚意了,这些年来,我们萧家堡的地位一直低于独孤山庄,若是有半年的免赋,大可趁此机会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免得多受那闲气。”
这位老者的一番话显然触动了在场不少人的心思,于是不少人出生附和,萧穆天本人也颇为意动。
“不错,这些年来,我萧家堡的人处处都要受独孤氏的气,族人们早已有所不满了。”
“二长老言之有理,不过此事并不急于一时,还有人选等诸般事宜需要考虑,容后再议吧,今日还有一事…萧峰,你说给众位长老听。”
那一直站在议事堂门外一侧的青年,听到族长召唤,便走了进来。他正是从背后出手,将萧玄打晕的人。
“昨晚,有人打伤了我萧氏族人二十六人,现在已经被我擒了回来,请众位长老发落。”萧峰恭敬道。
“什么?”显然,大厅中的人对他的这个消息感到不小的惊讶,竟然有人敢在萧家堡的范围内打伤萧家人,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阿丑。”众人议论纷纷,立刻便有人点出了伤人者的身份。
“按照族规,伤人者需受杖刑,还要即刻逐出萧家堡。”
性子较为稳妥的三长老疑道:“据我所知,阿丑这孩子还是比较善良的,而且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一人打伤这么多人,萧峰,你确定没有看错?”
萧峰站在那里,淡淡道:“不会有错,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亲眼所见,人也是我亲手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