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灵均靠在牢房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大门的方向。门被打开，首先出现在齐灵均视线中的是一双黑色靴子，接着是黑色长袍的下摆，织锦的腰带，裸露的胸膛，最后是百里天涯那张俊美邪气的脸孔。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百里天涯对他的吸引力，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百里天涯徒手扭断了牢房的铁栏，对齐灵均歉意地说：“害你受苦了。”
齐灵均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百里天涯冲齐灵均伸出手，齐灵均将手放在百里天涯掌心，借着一拉之力站了起来。
齐灵均紧张地问：“如意呢，她还好吗？”
“……她很好，就是受了点惊吓。”百里天涯沉吟了一下才说。
齐灵均太了解百里天涯了，就如百里天涯了解他一样。他们是多年的伴侣，有时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齐灵均的心有点冷，“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让她看了莫语受刑而已。”百里天涯的眉头微蹙，“灵均，你就是太宠她，才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
齐灵均握紧了百里天涯的手，“天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百里天涯已经预料到他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齐灵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我的女儿。”
“好，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伤害你的女儿。”百里天涯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可是，灵均，你没有女儿。如意她，是我的女儿。
齐灵均放了心，面上也开朗了些，“我想看看如意。”
百里天涯牵着齐灵均的手去了齐成碧也就是我的房间，百里天涯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于是径直推开门进去。
我正在趴在窗口发呆，这间房间四周的景致极好，可风光这种东西，需要心境才能欣赏。比如同样的荷花，有人看来，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有人看来，却是“孙武已斩吴宫女，琉璃池上佳人头”。
齐灵均走到我身后，轻声唤我：“如意。”
我被吓了一大跳，弄倒了旁边的小几，齐灵均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拉住我一只手，柔声问：“怎么了？”
我瞄了百里天涯一眼，敷衍道：“没事。”
齐灵均回头看了百里天涯一眼，再转过头对我说：“如意，你别怕，父皇会为你做主。”
“我真的没事。”我被齐灵均弄得有些烦，“我就是想石头了，想去玉门关找他。”
齐灵均没了声音，过了很久才说：“如意你就要走了吗？可我和你还没有好好说过几次话，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我看着齐灵均满脸的落寞，心中不忍，“不如，你和我一起走。”说完，我静心等待齐灵均做出选择。
几年前，齐灵均选择了百里天涯，今天，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我如果走了，天涯…会很寂寞的。”齐灵均松开了我的手。
我喃喃：“我就知道……”他还是选了百里天涯。
那么，父皇，你日后不要怪我。
是你，又一次，放弃了我。
齐灵均劝道：“再住几日再走吧，我也好给你备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终须一别，多住几日少住几日又有什么差别。”我婉拒。
百里天涯用我说的话反驳我，“既然多住几日少住几日没有差别，你就多住几日吧。”
“那我就多住几日吧。”我想着自己下一次来，恐怕就不是现在的光景了，陡然生了几分留恋。
齐灵均高兴了一会儿又失落起来，“如意，你转眼就这么大了。你母后刚把你生下了，你还那么小……”说着，他比划了一下大小，“……又那么软。我以前不是没有过孩子，可我看到你，就觉得打心眼里的喜欢，恨不得把你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我知道你母后杀了我其他的孩子，可我一点都不恨她。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孩子，其他都是要跟你争夺皇位的累赘…如意，你怎么哭了？”
可是，父皇，只有我，在兄妹中只有我不是你的孩子。
我用袖子抹去眼泪，“我太高兴了，父皇，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皇宫之中啊，就属你最顽皮，三天两头的闯祸，昨天气走了教你读书的司马丞相，今天又打破了你姑母的儿子的头，哦，对了，谦儿还好吗？”齐灵均满脸笑意。
我脸上没了表情，“死了，被齐北林下令腰斩。”
“死了……”齐灵均失魂落魄，“谦儿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你姑母最疼谦儿，恐怕眼睛都要哭瞎了。”
我们两个好一会儿没说话。
齐灵均叹息说：“我住在断肠崖上，与世隔绝，不通消息，如意，你告诉我，还有哪些人不在人世了？”
“死了许多人呢。”我嘲讽的笑了，“我母后你知道的，她病死了。司马明经不愿意投降齐北林，撞死在了大殿上。齐蓬山造反不成，带着全家老小自杀了。梁贵妃在被我打入冷宫后，用白绫自缢了。”我顿了顿，“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也不知道，那就是齐北林宫变夺去了我的权柄，我是逃出盛京的。”
“对不起，如意。”齐灵均既惊讶又愧疚，“司马丞相也死了，国家失此脊梁，如意你一定很辛苦吧。”
我无所谓地说：“我早就知道了，路再苦再难再漫长，我都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
“我陪你。”司马与俦这时走了进来，眼神灼灼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你陪不起。”
司马与俦走到我身边，紧挨着我坐下，“你怎么能断定，我陪不起？”
我不理他，向齐灵均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皇后，司马丞相的次子，司马与俦。”
齐灵均身份尴尬，司马与俦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好冲他点了点头。
齐灵均本来看他丰神俊朗，心中欣慰，可又想到几日前我提到司马与俦时的郁郁寡欢，口气也就不好了起来，“司马丞相的长子我认识，真是人中龙凤，你虽然不错，但和令兄一比还是大为逊色。如意垂青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若不识抬举，皇后这种东西能立自然也能废。”
“您这么说，我便知道您是爱护成碧的，因为我和您是一样的心思。成碧是我今生挚爱，虽然之前有过误会，但我们已前嫌尽消，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对她不好？”司马与俦说话的时候，深情地看着我。
坑爹吧你！我偷偷翻了个白眼。
说话，真是一门艺术。之前那些要死要活的戏码在司马与俦这里就一句“有过误会”轻描淡写带了过去，被虐的是我不是他好不好！
虽然时过境迁，但对司马与俦的恐惧仍然根植我心中。他现在对我百依百顺，但不能保证他下一刻不会翻脸。爱情，实是一件脆弱至极的东西。
齐灵均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能坐上那把椅子的没一个简单货色。司马与俦这些话，当然糊弄不了他。
“漂亮话自然是谁都会说，司马公子，我等着看你表现，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要为了您不失望，我之前做过一些错事，现在只想成碧能够幸福，即使…她的幸福里没有我。”说到最后几个字，司马与俦声音低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