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日光明媚,又是一年春来到。自然是年复一年的循环,而
人,却随着时间的年轮,渐渐成长、成熟,直到消逝。当新的一轮明日,
从东方升起时,也许多数人会说,昨天,你努力过了吗?今天,你打算怎
样弥补。周而复始,他们也就成了“自然人”,每天奔波于工作和生活之
间,夜以继日的辛劳,却忽略了,流逝的岁月,又怎能挽回呢?生活,就
是生下来,并快乐的活下去,痛痛快快的走完这一遭,足矣!那些所谓的
香烟、名车、豪宅,只不过是现行社会,追逐虚荣而自我假定的一种目标
罢了,得到又能怎样?难道,就是为了每天过着糜烂的生活,去腐蚀生命
?去蹉跎岁月?想想古之大贤,不如携一红颜知己,归隐山林,畅游嬉戏
,尔拨琴来君奏笛,放浪形骸。虽屋舍破败,黄牛为骑,但乐得逍遥,活
的自在!不为俗世中,人情世故、复杂关系所扰,岂不美哉?然滚滚红尘
中,又有几人醒悟?可悲!可怜!可叹!
移民小区,门帘房内。
:“妈,今天,咱们去哪儿卖呀?”出院也有一个星期了,萧天不想
去上课,每天跟着雅灵去县城周边的乡下卖面皮,城管的触角也延伸不到
那里。:“天儿,不要胡闹了,去上课吧,不然跟妈做这也没意义,不是
吗?”雅灵也知道,儿子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故而今天才劝他去上课。
:“知道了啦,妈,今天不是星期日吗,就让我再最后陪您一次,可好?
”萧天难得撒娇一次,使雅灵仿若又回到了虚华村的那段日子,笑道:“
数你淘气了!好吧,真拿你没办法。”说说笑笑间,萧天已是推起了脚踏
三轮车,雅灵在后面跟着。
下坡路上,萧天将车停了下来,道:“妈,你来坐上。”雅灵也没谦
让,走到前面坐了上去。:“坐稳喽,将把弄好啊,走啦。”却见萧天将
车用劲一推,然后就势飞跃而上,双脚稳稳地扎进了后槽之中,身体笔直
的站在后面,双手抓住两个把手,劲风吹动,怎一个风骚了得。
:“天儿,小米去哪儿了?怎么开学了,也不见过来。”坐于前面的
雅灵,随意的问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她们家里有事吧。那种层次
,咱们也不清楚,不过还确实挺想她的呢。”萧天看着前方的天际,那一
片片云彩,轻轻浮动。是啊,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可好?:“臭小子
,妈跟你说,男人博爱可以,但不能滥情!你要是辜负了语嫣,就别认我
这个妈了。”雅灵有些装腔作势的咋呼道。那样子,明眼人岂会看不出?
:“妈!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嫣儿和我青梅竹马的感
情,又岂会动摇?我只是把小米当作亲妹妹罢了,哪有您想的那样啊,真
是的,为老不尊。”萧天委屈似的眨了眨眼睛,那样子,貌似比窦娥还冤
。:“行了,不装能死啊。”雅灵也只有在面对家人时,才会露出这种会
心的微笑。不过,转念一想,感情这种东西,又岂是能说得清楚的。再想
想孙学荣在医院看望儿子时的表情,算了,希望他能处理好吧。
车辆密集的国道上,一个妇女在前面掌控着车头,一个大男孩在后面
推着,两人顶着太阳,穿插于大车的轮胎之间,汗流满面。:“妈,今天
怎么不去村里了,来这种破地方,危险很大耶。”萧天有些不理解。:“
天儿,你看,前面那不是堵车了嘛。在其他地方,咱们卖两块钱,在这里
就能卖两块五!”雅灵兴奋的说着,见萧天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随即又
道:“这些有钱的大车司机,才不会因为多花五角而饿肚子呢。况且他们
又不能确定车要堵多长时间,所以,咱么这也是雪中送炭了。”:“那咱
不成奸商了?”话一出口,萧天就后悔了。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从母亲
眼里,他分明看到了黯然!是啊,为了多赚五角,冒险穿行与车辆横行的
国道之中,还不是为了自己吗?自己还有什么脸说这种话。:“对不起,
妈···”:“不要说了。其实,你说的也对,但妈也没办法啊,你不做
,别人也会做的。况且,他们也愿意买咱们的。或许,这个世界本就没有
绝对的公平,只有各取所需吧。需求的,就是合理的,但不一定是合法的
。妈也只能理解到这里了,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琢磨思考啊。”说完,
雅灵便推着车子向前走去,不停地叫卖着。萧天傻傻的站在原地,某一时
刻:“卖面皮喽!两块五一张,清凉又下火啊。”雅灵有些欣慰的看着跑
上来的儿子:“想明白了?”:“嗯!”萧天用力的点了点头。就这样,
国道上,时不时有着妇女或男孩的叫卖声传出,为这阴沉而又干燥的公路
驱散着阴霾,也为这城市,打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尽管他们受过别人的
呼和,尽管他们闻过汽车的尾气,尽管他们沾过飞扬的尘土···,但他
们活的自信!活的有尊严!
上坡路上,雅灵在前面推着,萧天在后面用劲的顶着车。:“妈,要
不咱休息一会儿,看你,都流了一头汗了。”看着满身都湿透了,而满脸
兴奋的母亲,萧天着实有些心疼。就是因为这一盘的面皮,亦或是多卖了
五角钱,她才会产生如此的情绪吗?儿子的孝顺懂事,以及老公的呵护与
疼爱,使她看到了未来,美好而又甜蜜!家和万事兴,这,才是她坚持多
年的精神支柱啊。:“天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到家了,估计你爸爸午饭
都准备好了呢,他今天没班。”没有更多的言语,母子二人推着车,行走
在滚烫的油路上,朝着家的方向,越走越近。
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黑沉沉的,恍若玉帝老儿打翻了墨汁瓶一样,
乌云暗动。苍茫的天际,一道道火舌划过云端,给这阴沉的氛围增加着色
彩,刺激着人们的神经。那压抑的气势向大地逼来,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
感觉。城市仿若将要被碾碎,山河将要崩塌,世界将要毁灭···,末日
,将要来临!都说六月的天,娃娃脸。可这才是入春之际,便是这般,着
实有些诡秘。
:“爸,我们回来了,准备什么好吃的了啊。”一到门口,萧天就叫
喊着,火急火燎的推开了门。雅灵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看着大雨将至,
得把东西都弄进去。突然,长青走了出来,忧郁布满了双脸,与这阴暗的
天气倒有几分相像。
:“怎么了?”雅灵有些担心的问道。丈夫的这种表情,虽然以前也
有过,但都是些重大问题,这就使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放下了
手头的活儿。:“往那边,我和你有话要说。”长青指了指屋旁不远处的
电线杆,道。
蛋香飘浮的屋子内,萧天兴奋的狼吞虎咽着。这可是他最爱吃的山芋
子,而且还是鸡蛋蘑菇汤,如此美味,又怎能不让他吃的忘乎所以呢?“
吱”长长的一道开门声拉过。:“妈,爸呢?你们快过来一起吃呀,不然
我可就吃完了啊,嘿嘿。”萧天抬头瞥了一眼,见是母亲,咀嚼着含糊道
。只是他看到是背影,未能看到那流淌着伤痛的面容。强压住心中的悲恸
,擦了擦眼角,雅灵转身,道:“天儿,妈有件事要告诉你,听了以后千
万不要激动。”:“妈,又诈唬我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孩儿听着。”
萧天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只是吃饭的速度放缓了一些。可见,这顿饭
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了。
电闪雷鸣的屋外,长青一个人站着。他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忍进去
!就在今天,萧天母子二人出去之时,司马绣来了,只说了一句:嫣儿不
行了,让他过来看看吧,毕竟,曾经相爱过!天哪,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为什么要把这种痛,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可都还是孩子啊!长青对着
无尽黑暗咆哮着,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轰鸣。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都
在酝酿着,一触,而不可收拾。
屋内,低着的头依然低着。整个屋子显得十分安静,与屋外的画面截
然相反。偶尔牙齿磨合的声音传来,却见那分明是一滴滴血,自萧天唇间
流出,滴落在碗内的汤里,发出“叮——叮——叮”的响声。或许,心亦
如是!:“天儿,想哭,就哭出来吧。别这样,妈求你了。”雅灵无助的
看着眼前的儿子,头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狠狠地连血带汤咽下
去,却听“咕噜”一声,萧天跃身而起,冲向黑暗,冲向伊人所去的方向
!
大雨,无情的泼洒着。那远方的闪电,还在撕拉着。雷声滚滚,却阻
挡不了坎坷路上,光着脚的人儿。他双眼发红,凄楚与痛苦并满一脸,雨
水与泪水流遍全身!嫣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与你共同承担。这是
,他此时内心的独白。此刻,风雨无阻!此刻,红灯“变”绿灯!醒目的
,只有那被雨水冲洗过的,血色脚印。
平安小区门口,一个打着伞的老头伫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人,正是那天去接语嫣的老头儿。看着自雨中冲来的男孩,他流泪了
!饶是以他如此高龄,风风雨雨不知经历了多少,亦感动了。情之一字,
实难捉摸!:“冯伯,她呢?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前冲的教刹住,
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色雨线。老头儿看着萧天,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却发
现,那珠子似断了线一般,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擦拭不去。:“他们刚
走···”老头儿指着远处黑暗中的一个不明物道。他还想说什么,却发
现什么也说不出来。萧天掉头就追,向着远处的黑暗冲去。
豆大的雨滴敲打着车窗,车子,则无力的行进在马路上。仿若茫茫大
海中的一叶孤舟,不知驶向何处。某一时刻,却突然停了下来。:“司马
绣,你干什么,想要女儿的命吗?”坐于车后的叶水柔,一手搂着女儿,
一手指着前面吼道。虽然她知道,去省城也只是多维持几个时辰而已,但
她不会放弃,直到女儿的生命彻底消逝的那一刻为止!这,就是作为一个
母亲的心。:“你看看吧。”司马绣无力的指了指被雨水敲打着的反光镜
,扭头看向窗外。他,是真的累了,心力交瘁!:“是——天哥哥——吗
?我——就知道——知道——他不会——抛弃嫣儿的。妈,扶我——扶我
——起来。”躺于怀中的人儿,虚弱的闭着眼睛断断续续道。那渐言渐低
的语气,分明在宣告着生命的流逝。:“别说了,妈妈扶你起来。”叶水
柔慢慢的把女儿拖起来,颤抖着。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然而,萧天却是猛地停了下来,任雨滴无情的敲
打!那不是很大的一块玻璃上,一张凄艳绝美的灰白色面容,仿若穿透了
空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天哥——哥,不要——不要再追了。
嫣儿对不——对不起你,没有告诉——告诉你,原谅我。永别——了,嫣
儿——永远——爱你!”突地,那蠕动的嘴型,戛然而止!零乱的几缕发
丝拂过额头,就像凋零的花瓣一样,不知飘向何处。她,笑了,仿若那夜
晚盛开的琼花一样,高贵、圣洁!虽然只是一现,亦足矣。她,真的去了
吗?:“开车啊!”这是在雨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风吹过田野小庄爱洒遍大街小巷
花儿舒心沐浴阳光鸟儿尽情嬉戏疯狂
那是一个开满鲜花的天堂
月老的红线轻轻飘荡
你在这头我在那头
涟漪般的心动从中间流淌
懵憧之心试探着对方
傻傻的我们只会羞涩品尝
却不知无情恶魔正在驻足观赏
惊变!惊变!惊变!
无情“金簪”光芒突亮
囚笼般的两个世界闪亮登场
你在这头我在那头
隔着九幽地狱遥相对望
执着的青鸟苦苦坚守着执念
期待着轮回后永恒的誓言
放心吧我的爱人
今生唯你不变
雨,一直下着。车,渐行渐远。某一时刻,只听得一声狂吼,自街道
传来,萧天双膝跪地,向着黑暗的无尽深渊咆哮着,任雨水与血水浸遍全
身。是的,这一刻,他全身刚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崩裂,血染大地!都说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黄金能换回心爱的女人吗?能换回从小青梅竹马的感
情吗?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虚伪的大男子主义心理,能掩盖的住真情
的流露吗?能掩盖的住心痛的失落吗?身上的创伤可以愈合,但心灵的呢
?宣泄吧!无尽的黑暗!这时萧天晕倒前的最后一次感想。
黑暗街道的另一端,一个着一身黑色劲装,打着黑色油伞的女孩,无
声的站立着,仿若要和这个大地融入一般,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良久
,她缓缓的走到萧天倒地的地方,蹲下来,抚摸着他那已看不清的脸庞,
几滴晶莹滑落。:“何苦呢?”不知道是问躺着的人儿,还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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