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妻子有比较严重的胆囊炎,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特意请假到金沙县来疗养一阵。林烨也尽量抽空在家陪着妻子。
这晚,夫妻俩刚吃完放下筷子,门就“笃笃”地敲响了。阮小梅提了一袋东西进门说:“听说嫂子在这里养病,我过来看看。”
“坐吧,你怎么知道我老婆病了?”林烨转身对妻子淑云说,“这位是宝塔镇妇联主任阮小梅,现在借调在县公安局帮助工作。”
“嫂子好!身体好些了吧?”阮小梅笑着与淑云打招呼。
“没有事,休息几天就好了。”淑云收拾好碗筷,与阮小梅一起坐在床沿上聊起家常来。
女人聊家常,林烨不便插话,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无意中看到了阮小梅穿的皮凉鞋,款式与那天在钱四维家看到的一样,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阮小梅很健谈,从唠家常到工作,又从淑云与林烨两地分居,谈到自己在一个镇,丈夫在另一个镇工作,生活很不方便。
淑云听到这里,颇为认同,说:“年轻人还是调在一起工作好。”
“这要靠林书记帮忙了。如果我能调到县城,丈夫调过来是没有问题的。”阮小梅朝林烨看了一眼。林烨装作没听见,继续看着中央台的焦点访谈。
阮小梅闲聊了个把小时,觉得该讲的话都讲了,起身对淑云说:“以后再来看您,不打扰您休息了。”
林烨起身送客,鼓励说:“小阮好好干,县公安局对你印象不错!”这话不假,政法委曾对借调的十名同志进行过考察,大家对阮小梅的印象都不错。林烨想把她提来的东西退回去,但又怕显得不尽人情,只好说:“以后不要提东西来。”
阮小梅俏皮地说:“这东西可不是给您的,是给嫂子的。”
林烨送阮小梅出门。走到楼道拐弯处,阮小梅身体侧过来碰到林烨的手臂,林烨赶紧退后一步。
“林书记,你在查姚富财的案子吗?”阮小梅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道。
“你听到什么议论了吗?”林烨反问道。
阮小梅语气关切地说:“公安局大多数干部都说你无私无畏,敢做敢为,却又担心你站不稳脚跟。也有不少人认为你想树政绩,挖洞寻蛇打。”
“站不稳脚跟是什么意思?”
“因为姚富财不是孤立的,他背后有着一个利益群体。有人放风说,换届选举时要把你赶下台。”
林烨不知道阮小梅的真实意图,不便与她深谈,他淡淡地笑了一声:“把我赶下台倒是无所谓,我要给金沙县的父老乡亲一个说法。黑恶不除,金沙不得安宁啊!”
“我是想要你提防点儿,多留点儿心眼,有备无患。”阮小梅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
“谢谢你!走好啊,不送了。”林烨不想与阮小梅多讲,以免引起淑云不必要的误会。他坐在电视机前,抽着烟,但阮小梅的影子在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想起她提醒自己多提防点儿的话来,林烨对她有了些许好感。
前一段日子,天空晴朗,太阳火辣辣的,一夜之间,寒流涌来,天空灰暗阴沉。城关镇的气氛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异常起来。
林烨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了姚富财专案侦查的情况,县公、检、法、司四长及政法委的副书记列席了会议。林烨部署了晚上拘传姚富财的行动,说:“现在已对姚富财采取了监控措施,包括对交通工具、通信工具、进出人员的监控。”说这番话时,林烨故意加重了语气。钱四维表情不太自然,清了清嗓子,讲了讲晚上的行动很重要,一定要搞好之类的话。
陈奕农最后说:“今晚的行动是县委的一项重要部署,组织要严密,人员要精干,具体方案按林书记的意见办。”并强调了两点:“一是要严格依法办事,各项司法强制措施必须要有法律依据;二是严格保密,无论谁走漏了风声,都要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晚上十二点,寂静的古镇早已沉睡,帝豪宾馆内却灯火通明。
“我们是来查房的,把老板叫出来。”梁国庆亮出工作证。
郎夏荷个子高挑,面目俊秀,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见十多名穿着制服的民警个个神情严肃,知道今天与往常的例行检查不一样,她慌乱地连连点头,急匆匆地转身上楼,高跟皮鞋踏着楼梯发出“笃笃”的响声格外刺耳。
姚富财穿着睡衣疾步下楼,边走边忙打招呼:“梁局长,对不起,怠慢了。” 他点头哈腰地说,“请坐!请坐,我这就派人泡茶!”
“别忙乎了。”雷一鸣亮出拘传证,“请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话音刚落,刘岳上前把姚富财带上警车。
梁国庆对郎夏荷出示了搜查证,说:“我们依法对水电安装公司、酒店、招待所和你家进行搜查。”
郎夏荷尽管心里害怕,但神色却很镇定,跑上跑下,装出一副积极配合民警办案的样子。专案组分别传唤了宾馆副总经理伍仁福和四名女服务员。
设在二楼的洗浴休闲中心黑灯瞎火的,既没有一个服务员,也没有一个顾客。郎夏荷解释,因为搞装修,早就停业一个星期了。至凌晨三点,搜查工作结束,只搜查出裸体扑克四十五副、淫秽影碟二十五本、管制刀具五把、仿真手枪一支。郎夏荷在搜查证和扣押物资清单上签了字。
梁国庆向林烨电话报告了搜查情况。林烨心想,昨天侦查员还报告洗浴休闲中心人声鼎沸,宾客盈门,今天这里这么冷清,明显有人走漏了风声,便叮嘱说:“对伍仁福和女服务员,你逐个了解一下,他们中有没有要向领导个别反映情况的?”
整整一个晚上,林烨的神经都紧绷着。一上班,他就向陈奕农、钱四维汇报了行动情况。陈奕农皱着眉头,问:“对姚富财家搜查得细致吗?”显然,他也对搜查结果不满意,他安慰林烨说:“你一夜没合眼,上午睡一觉。”
回到宿舍,林烨和衣而卧,却久久不能入睡。尽管他没在办案现场,但梁国庆的汇报、姚富财的嘴脸、钱四维听汇报时的神情,一直浮现在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辗转反侧,一、二、三、四、五地数着数,数了一阵又做深呼吸,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正当林烨进入梦乡的时候,城关镇沸腾了!
姚富财被拘传并抄家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奔走相告。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有的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富不仁,终有一报。有的说,到底是共产党的天下,只要动真功夫,谁能一手遮天?
树倒猢狲散。帝豪宾馆大门被贴上了封条。伍仁福因为传播淫秽录像、私自收藏枪支刀具被治安拘留十五天、罚款一千元。
专案组将姚富财转至偏远的红石岩镇招待所审讯。不久,县检察院以涉嫌非法经营、聚众斗殴等名义批准逮捕姚富财。经县委常委研究,案件正式移交公安局,依照法律程序办理。
林烨如释重负,一身轻松。姚富财一案转入正常司法程序,他这个专案组组长可以卸任了。政法委不能干预司法部门独立行使职权,更不能越俎代庖。
五
政法委书记会议研究从镇(乡)借调的十名干部中选调七人进公安局时,聂彦提出政法委急需一名信访接待员,阮小梅文化高、办事能力强、性格温和,比较合适,建议把她调来政法委。林烨考虑聂彦与她是同乡,有点儿犹豫,但见大家都没有异议,他也只好同意。
十一月中旬,地委政法委组织各县(区)政法委书记赴山东、浙江等地考察学习。与其说是考察学习,还不如说是外出旅游贴切些。近几年各地掀起了领导干部赴外地甚至出国考察学习的热潮,谁不这样做就是不关心下级,就是“思想不解放”、“守旧”。地委政法委也顺应潮流,组织县(区)的政法委书记潇洒走一回。
林烨外出考察后,郎群找到阮小梅,一见面便笑嘻嘻地拱手说:“阮姐,祝贺你如愿以偿地调过来了,而且在政法首脑机关。”
“谢谢!还没有正式办理手续,调不调得来还不一定呢!”阮小梅担心钱四维卡她。那次幸亏林烨来找钱四维汇报工作,她才能躲进卫生间,等林烨走后趁机溜走。然而,钱四维没有得手,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嘿!别担心,木板上钉钉子——稳当得很。”郎群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领导手里的事说变就变。你还要继续抓住钱副书记、林书记两人不放。”
“怎么去抓?”
“林书记单独一个人在县里,你生活上多关心关心他。钱书记那里嘛,多走动走动就行了。”
“郎队长还真会办事儿,谢谢你提醒。”阮小梅高兴地说。
阮小梅的确不敢掉以轻心,经常去钱四维家串门。每次去都要提点礼品,或是烟酒,或是水果,或是给钱夫人和小孩买的衣物。
一天晚上,她又去了钱四维家。钱四维一见阮小梅,格外热情地将她迎进门。
“钱书记,我给您买了双皮鞋,看能穿吗?”阮小梅站在门边说。
“唉呀,你怎么每次来都买东西?”
“嫂子呢?”
“她老娘生日,她和小孩今晚住那里,我吃了饭就回来了。”
阮小梅放下鞋子刚坐在沙发上,钱四维顺手就把客厅灯关了,一把搂住她的腰说:“来了就坐一坐,我还要与你谈谈调动的事。”上次的好事被林烨搅黄了,今天送上门的艳福他哪能放过。
阮小梅的心狂跳起来,赤红着脸,她想推开钱四维,但想到调动工作的事,却连身子都不敢挪动一下。
钱四维笑眯眯地贴近阮小梅,眼晴在她脸上、身上扫来扫去,死死盯住她那丰满的胸脯,露出饿狼扑食般的神情,双手在她身上游走。
“钱书记,别、别这样!”阮小梅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钱四维淫笑两声,猛地抓住她的乳房,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钱四维发泄完后,满意地笑笑,又把她搂在怀里,说:“你调动的事,包在我身上。放心!”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以后,钱四维只要有机会就把阮小梅叫去。阮小梅呢?尽管开始不太愿意,但为了自己和丈夫的前程,也只能强忍屈辱,让钱四维满意尽兴。
郎群一直谋划着怎么把林烨从金沙县挤走。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诋毁林烨的名誉,把林烨的名声搞臭。他编造了林烨与阮小梅的风流艳事:某月某日去向林烨汇报工作,敲开门见小阮也在房间里,面红耳赤,上衣扣子都未扣好;某日深夜,看到林烨和阮小梅到一家宾馆开房……这种桃色新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满天飞了。
林烨考察学习回来,到县里已近傍晚。阮小梅闻讯赶到林烨宿舍,帮忙整理房间。林烨与阮小梅见过几次面,但都没有正眼细瞧。这时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秀丽的瓜子脸上一双杏眼晶莹闪亮,两道弯弯的眉毛,白皙透红的面颊,樱桃似的小嘴,丰满坚挺的胸脯,素色得体的衣着,浑身洋溢着成熟女性的风韵。
阮小梅拿扫把想为他打扫房间,林烨执意不让,他去抢过来;拿抹布,他也抢了。阮小梅没法,转身去拿床上堆放的脏衣服,说:“这些衣服我拿回去帮你洗。”林烨连忙说:“不要,不要。”
阮小梅已把衣服抱在胸前,林烨伸手去抢,无意间碰到她那酥软饱满的胸脯。阮小梅脸一红,羞涩地说:“没关系,我洗好晾干了就送过来。”
林烨只得由着她,送她出门。阮小梅走了几步,回头莞尔一笑。
阮小梅的热情、妩媚、回眸一笑,让林烨浮想联翩。然而,林烨深知,世上唯有“财”、“色”,最迷惑人,也最败坏人。古往今来,凡有志之士,都以沉醉于金钱、美色为戒。对阮小梅,林烨从内心欣赏,但她的媚眼、柔情确实令人深感不安……
第二天上午,聂彦悄悄告诉林烨:“组织部不同意将阮小梅调来政法委,一直压着不下调令,说有政法干部反映你与她关系暧昧。”林烨听了非常生气:“见鬼了!过去我与她没什么接触,她来政法委个把月,我都在外面出差。”
林烨到组织部询问。黄部长说:“我正要与你商量这件事,把小阮安排到公安局,你们再去物色一个信访接待员。”
“为什么?是因为小阮不胜任这个工作,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林烨有点儿生气。
“人还没有正式调来就出现了一些议论,还是回避一下好。人言可畏啊!”黄部长意味深长地望着林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