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阁楼内正热火朝天的作画,一点泼墨之下,便是万卷美景,由远及近可以看到山水寺庙等景,虽平庸之作居多,倒也不乏佳作,更是有人在作画之上颇有造诣,有一人作一画,画上是深山之景,山中有一座古庙,在树林掩映之下若隐若现,而山腰处则是三个小和尚挑水喝,一派幽深深邃之景,倒是将此景展现的颇为不凡。
除此之外,亦有不少佳作,假山林立,池塘清浅,荷花争奇斗艳,那是庭院夏荷图;青山幽潭,鱼儿潜游,那是清幽鱼水图;雏竹并立,青青葱葱,那是雨后春笋图……
当然最为耀眼的是坐在上首的几人,上手八座之中,坐在最左手边的叫做林栾,一身儒雅白衣,颇有气质,他所作乃是一幅烟雨牛鹭图:
烟雨中,一头灰黑的水牛孤零零的站在路边,脚下是无边无际的田野,野牛的身影孤孤寂寂,立于天地之间,好似雕塑一般,亘古长存于天地之间,只是那身影,怎么看,都是萧索,而在田野间,一群白鹭飞过,三三两两站立田野中,优雅的伸着脖子,梳理着羽毛,一片原始的田园景象。
这是一片翠绿的草原,原上万马奔腾而过,践踏草地之上,犹如奔腾在天边,带起滚滚的尘埃,隐隐间,似乎有着惊天的嘶鸣之声传来,震慑人心,这是万马踏天图。
泼墨于纸上,群山林立,此时的山间,绿水萦绕,一道人影,带着斗笠,身披蓑衣,脚踩芒鞋,拄着拐杖,隐隐的自深山走来,带着隐世的气息,踏过绿水而来,这是隐世山水图。
而此时的缘起也是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也是在作画,泼墨过处,山河林立,景秀成群,他投身于画中,仿佛与天地一体,与画中合一,那合一仙子突然皱了皱香眉,轻瞥了缘起一眼,没有说什么。
……
数个时辰过去了,诸人所作也差不多到了尾声,现在就是评赏的时候了。
不多时,待最后一人笔落,正自打量欣赏自己所作画之时,合一仙子一拂袖,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数十近百张字画顿时无风自起,卷成卷轴,飞向了初始堆放它们的地方,然后对着小环点了点头,小环于是向前一步。
“各位,品鉴开始”小环说完后对着合一仙子点了点头以作示意,仙子也是螓首轻点,素手一挥,一幅画卷便是飞出,画幅自动张开,立于空中,只见到烟雨中的一头老牛孤寂的立于天地之间,雨水顺着它的身子落下,打出一片片的水花,脚下田野,白鹭三三两两而立,伸长脖颈,梳理着羽毛,好不优雅。
“各位公子,请诸位自己为自己的画作做一番介绍。”小环再度开口。
话音一落,一儒雅白衣小生站起,道:“小生林栾,这幅画叫做烟雨牛鹭图,我少时田野之中常见之景。”
“林栾,原来是他,怪不得能有如此画工”众人议论纷纷,皆是惊叹,这林鸾本是贫苦人家,却硬生生靠着作画发家,这个小镇近水,书画气息很是浓重,林鸾的画艺在此依旧可算顶尖,最难能可贵的是由于家境贫寒,他从未受过正统的书画教育,完全是自学,依旧有此成就,可见是一块难得的浑金璞玉。
合一仙子也是螓首轻点,一拂衣袖,那幅烟雨牛鹭图图便是自动收起,落到一旁,同时又一幅画作飞起,立于空中,只见图中翠绿成片,荷花点点,周围假山林立,正是那幅庭院夏荷图。
一身着华服的公子哥顺势站起,指着画道,“本公子这幅画画得是我自家庭院之景,这是庭院夏荷图。”
“王天心?”在场诸位皆是这个镇的人,全都认识这王天心是谁,这可是镇上有名的花花公子哥,没想到这个花花公子哥居然还会作画,而且画的如此不凡,这让众人感叹,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连这么个花花公子哥都有如此之高的作画天赋。
众人由此感叹,而上首几个熟知他根底的几人则是相视冷笑,这王天心哪有什么作画天赋,画来画去,也就这么一幅,这还是当初缠着人家师傅,央求人家教他,花费了数年时间才学会的,不单如此,据他们所知,这王天心琴棋书画各会一手,就是为了来应付这种场面的。
合一仙子像是也知道些什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香眉,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拂袖,下一幅画展开在空中。
……
不多时,已是展现了数十幅画作,其中十之七八皆是平庸之作,甚至有一人画的是鸡舍,一只雄鸡在对天长鸣,不过那副场景在他画来,怎么看怎么好笑,也不知怎么好意思画出,这也让人感叹,作画天赋果然很重要,这位公子哥可是受过正统作画教育的,不过那水平看起来怎么好像跟没受过正统教育的林栾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也有不少佳作,如清幽鱼水图,雨后春笋图,甚至惊艳有锦绣河山图,隐世山水图,不过总体来说,此些画作虽然惊艳,意境也还算高远,但毕竟数量是太少了,直到又一幅画展开,顿时浓浓的狂野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只觉浑身发热,气血沸腾,看着那奔腾的万马踏过草原犹如踏过天际,在场诸人都是受到些感染,于是齐刷刷的目光,转向了正中两个位置中的一个:
那人一身白衣,手持一把折扇,气质清雅,面色平和,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和煦笑容,此人,正是李千仇,很难想象,如此清秀的身影居然隐藏有如此狂野的心,这让人感叹,这个李家丢失了这么多年的公子,究竟有着什么故事,令得他拥有着如此狂野的心。
“本公子这幅画叫作万马踏天图。”李千仇并未起身,甚至并未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见此状,小环不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真奇怪,为什么什么事都表现的这么淡然的样子,居然都不睁眼的,他来这甚至还作为这场聚会的主办方,难道不是为了看自家小姐……哦不,仙子的吗?甚至小环有一种感觉,刚刚在作画的时候,这个人也没有睁眼,这个结论,让她有些不寒而栗,她明明看到他睁眼的啊,怎么会这样?
那合一仙子也是深深的看了李千仇一眼。
台下众人也是有些奇怪,这家伙,真是古怪,这可是他作为主办方所举办的聚会啊,他难道不是为了仙子而来,他们都记得,这家伙以前谁都没见过,自从这合一仙子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没多久,他才来到,并被李家认为是失散多年的亲子,要不是证据确凿,确实李家遗子无误,他们甚至还认为这个家伙就是为了合一仙子而来。
不过,众人也没有纠结于此,毕竟,这幅画虽然绝妙,不过却也不是没人能够比肩,比如说林栾的烟雨牛鹭图,比如说金志林的隐世山水图,再比如说李潇的锦绣河山图……
又是近十幅图过去,诸位公子哥甚至都已经出现了审美疲劳,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样子,已经在等着仙子宣布这一轮的结果了。
又一幅图,众人本来兴趣缺缺,突然浑身一震,盯着那幅图,全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幅图也是一山水画,本来见多了山水画的他们,应该已不再会为了山水画而动容,但今日,他们还是动容了。
俗话说,山是眉水是眼,而一幅画没眼皆具,这是最吸引人的山水画,也是最优秀的山水画,而眉眼皆具的画作他们自然也见过,却从来不像如此震撼人心。
你看,水在山上为云,山之巅为雨,山之峰为雾,山之涧为泉,山之壑为岫,山之峪为岚,山之崖为瀑,山之根为潭,这本是一应之景,而如今看这幅画作,众人仿佛是觉得一应俱全,山水林立之间,众人仿佛被那画作吸入其中,亲身感受到了那山之壮阔,水之深远,仿佛化入其中,听着潺潺流水声,看着那河山,视觉上的无所羁绊渐渐的净化为心灵上的开阔和舒展,所有为俗物而劳顿的神经都得到了一种休憩和平和。
古有画师能以画而与人心共鸣,从而将人心神困于画中,再依画中之景进行攻击等。更有甚者,能以画作而沟通天地,形成强大的手段,而此两种境界,就叫做天人合一。
不过,那都是古人的手段,在而今,能做到此步的人几乎都已经绝迹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出现了端倪。
不过,毕竟此话并无任何恶意,只有一个作用,那便是唤醒人心,祛除世俗的疲惫。所以其中两人很容易的便挣脱了画作,合一仙子自然不用说,李千仇也是很快挣脱了出去,甚至隐隐的还要比合一仙子快上几分。
仙子醒转之后,深深看了缘起一眼,眼中有些莫名的光彩,李千仇眼中更是神光一闪,似乎是一只无形的紧闭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不过转眼间又是恢复如初,平平淡淡。
半晌,所有人都是回过神来,顿时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此画绝对是达到了山水画的绝巅水准”身为楚江小镇的人,即便是年轻人,他们的鉴赏能力也绝对很高。
“此画当属当世山水画中的巅峰之作啊”
“对啊对啊……”一片应和之声
甚至此地有些画画造诣极高之辈更是赞道,“作此画之人定为当世之宗师!”
“此画,名为‘醒世山河’”此时缘起淡淡开口道。
“好好,好一幅醒世山河图啊”林栾激动万分,看着缘起,道,“这位公子,此画可否让我题字一句。”
“请”缘起站起,对着林栾微微拱手。
不多时,题字已罢,画作上顿时多了十八个字:
“鸢飞戾天者窥谷忘返经纶世务者望峰息心”
此之谓‘醒世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