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见二夫人离去,心中虽是不忿却也无奈。她揽着散行风用围裙给他抹了抹脸安慰了一会拉进了屋中。刚才她本是在东厢房做饭,听见吵闹声出来一看,见到那二夫人追赶着散行风他娘亲散宁进了院门,围裙也顾不得摘就赶紧撂下手头活奔了出去。王婆子揽着那二夫人问了半天才算明白,原来二夫人今个做了一天的粉蒸牛肉刚出锅晾了会儿就不见了,她见丫鬟说只看到散行风他娘一人到过周围,于是就认定了理一路追过来。王婆子听罢连连摇头说不可能是散宁偷得,她知道二夫人有这么一手绝活,做出来的粉蒸牛肉甚的散老太爷喜欢,但是她服侍散宁多年,知道这女人疯是疯,但是从来没有偷偷摸摸的习惯,更何况散宁平日里吃的净是素食,那些牛羊鸡鸭不是没给她做过,碰都不碰一下的。王婆子心中认定这二夫人是来欺辱人的,当下护着散宁跟她撒起泼来。王婆子本名王四妹,虽是散家雇来照看散行风母子的佣人,但人是感情动物,时间一久加之王婆子本就是热心肠,渐渐跟散行风娘俩生出了感情,拿他们当一家人对待。散行风自幼丧父,其母又长年神智不清,平时全靠这个性情泼辣的王婆子护持,其他院的才不敢欺压过甚,无奈着王四妹毕竟是佣人,遇着散太爷嫡子嫡孙终究是底气不足。
王婆子安顿下散行风,又转到门口去看散宁。她伸手碰了碰散宁道:夫人他们走了,你起来回屋吧,外边要下雨了当心着凉。散宁低头缩手地动也不动,半响突然站起来跑进了屋中。王婆子朝她喊:夫人咱先去洗漱一下吧。见散宁不回,只得叹口气去往东厢房继续做饭。这散家大宅人员虽众多杂乱,做事却无不按照散老太爷立下的家规行事,比如这吃饭就有说道。按散家家规讲,这一日三餐家族所有人必须聚到一起吃,不表那些饭前饭后的礼法要求,单是入座就大有讲究。吃饭时直系要坐直系,旁支挨旁支,外戚又有外戚的固定位置。这是按亲疏分,按辈份又得这样分,韦字辈的一桌,行字辈的一桌,其他按照长幼之序排座。这韦字辈便是散行风他爹那一辈,行字辈便是他这一辈。散行风自幼丧父,王婆子一个佣人又上不了桌,散宁一没她照理便疯癫不成样子,顺便也惹得旁人吃不下饭。散老太爷见这癫狂样太有失体统,便破例让王婆子照顾娘俩自家院吃就得了,虽是冷清三人倒也落得自在。
王婆子做好晚饭,见得散行风洗漱停当,两人便将饭菜从东厢房端到上屋准备就餐。散行风一下午多次大哭这会儿倒也着实饿得慌,上炕做在矮桌旁就埋头扒饭。王婆子立在地下见散宁依然捂着肚子缩在炕角,就出身招呼:夫人饿了吧,赶紧来趁热吃饭。见散宁缩着未动又开口道:二夫人那恶婆子早走了,不信你抬头看看。散宁这才抬头看了一下屋内,待看到旁边儿子在那里埋头扒饭便忽地喜着眉毛爬了过去,这爬的姿势倒也奇怪,只见她左手撑着,右手捂着肚子往前蹭。到散行风跟前,她坐下伸手去扯了扯散行风。散行风刚扒了满嘴饭,这时扭过头问道:怎么了,娘?话刚闭就瞧见散宁从撒花上衫底下摸出一物来递到他嘴边。散行风定睛一看,只见散宁手中拿着一块熟牛肉,再想到刚才散行雨他娘那番言语心中顿时明了,问道:娘你真的拿了他们家的牛肉?散宁也不回答,自顾着吧手中牛肉往散行风嘴里塞,嘴里直说吃、吃。王婆子见状心想这次还真冤枉那恶婆娘了,难怪刚才觉得她说的挺真。想起刚才二夫人说那番话,她突然省悟,也顾不得避着散行风,赶紧上了炕翻开散宁的上衫和肚兜定眼一看:只见散宁白皙的肚皮上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红痕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明显被那块熟牛肉烫的不轻。王婆子翻衣服时碰到了那红痕,散宁浑身打个颤,缩了肚皮将其手拨到一旁,然后继续拿着牛肉杵向散行风嘴巴。散行风倒是没看清,但看到王婆子神情就知有事,连忙抢过他娘手中牛肉,然后撩起肚兜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半响,散行风猛地趴在散宁腿上痛哭出声:娘,你、、、娘。王婆子看散行风满嘴的饭还没下咽担心他呛住,赶紧上前拍他背,拍着拍着眼泪就下来了:夫人你,你怎么这么傻呢,刚出锅的肉你就贴着肚子,就不懂拿衣服垫着吗?说罢又开始抽自己脸,边抽边说:怪我多嘴,怪我多嘴,谁让我前几天在她跟前念叨你爱吃那恶婆娘的粉蒸牛肉。
王婆子一提这茬,散行风顿时想起。原来几天前散行雨家晾这粉蒸牛肉时被散行风闻到了香味,他想起以前吃那牛肉的滋味,回去便吵着让王婆子做。这道菜工序复杂又是二夫人的不传之密,王婆子怎么会做。她心下为难,这院子里又没个旁人,她就把这事絮絮叨叨的说给了散宁。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怜天下慈母心,散宁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似得,就偏偏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散行风想到这前因来真是后悔不已,忙拉住王婆子说道:王婆婆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贪嘴胡闹。方说完又是哭泣不止,王四妹又抱住他垂泪安慰。散宁在一旁看这一老一小又哭又闹也没甚反应,见散行风把牛肉撂倒桌上就拿了起来,又给散行风递过去让他吃。散行风不想母亲好心白费,接过牛肉凝噎着就准备吃。王四妹挡住说:这都捂得汗涔涔的怎么吃,我拿去洗洗吧。刚拿了牛肉准备去洗,散宁就不干了,坐在炕上伸手踢腿的闹起来。王四妹见状说道:好好好,我不抢少爷的牛肉。散行风也不嫌弃,拿过牛肉说道不用洗了,低头就吃了起来,散宁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王四妹趁着她高兴哄着把她衣服撩起来细细查看,那密密麻麻的水泡中间夹杂一些红斑,一些严重的地方甚至烫的掉了皮。王四妹哽咽道:老爷夫人们都说你疯地天塌下来都不知道,真是瞎了他们狗眼了,这烫的真不轻,我去叫郎中看看。说罢再也看不下去,抹着眼泪出了门。散行风扭过头去一语不发的吃着牛肉,虽没哭出声但听见泪珠子答吧答吧地往下掉。三人中就散宁过得高兴快活,被烫了也好似浑然未觉,见儿子吃着牛肉便放下心做到桌前自顾自的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