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后，我钻进了书房，我不忍心瞅了一眼上了锁的书橱，我必须戒掉它们，我从书包里掏出思想政治书来看。乏味之极。我不知道别人的高考生活是怎么磨砺过来的，枯燥的语言，毫无设计感的题目，慵懒的文字，真的很苦。但是我会在日记本上把高考说成比蜜汁还甜的东西。我的日记里，有些难以启齿的笔迹，我的怨哉都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我大骂了生父，也抱怨了生母，甚至把董流苏说成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我绞尽脑汁去放肆，我的语言很莽撞，我哪来的勇气？我只能这样平息我的焦虑与孤苦，如若谁偷着看过我的文字，那么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很了不得的女子。
高三一模的成绩出来了。红榜上，我以583分的高分稳居全校第四名，水白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之后，我还趴在书堆里，脑袋晃晃悠悠的轻和着一段段数学公式，当他使劲夸奖我聪慧勤奋的时候，我居然抱住了有家室的水白，一起去学校门口的家园苑大吃大喝起来。
我点了酸菜烧鱼和宫爆鸡丁，水白要了一个家常豆腐。
“衍，你呀，真是才女！”
“水白？那我跟幺灵比不就差多了？”
“你们不是一个类型，我和幺灵其实没……”就在水白要澄清他对幺灵的感情时候，一个我们邻班的女孩子，走过来，殷勤的跟水白打了招呼，她的高跟鞋与地板的摩擦力不是一般的响亮。
“水白哥？这么巧，你也来吃饭？这位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噢，是！”
“没听你说过啊？”
“我们刚刚开始！”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我的内心里已经骂透了这个家伙，干嘛说我是他的女朋友，还信誓旦旦的说我们刚刚开始谈，这厮在搞什么名堂？惹得我被这个女孩看扁了，“该不会是……吧？”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衍，别生气，我要不这么说，就倒霉了，这年头，这种大胆的女孩子，总会跟你提出一些不能做但又极具诱惑力的问题，要你来买单，所以我骗了她！”
“嗯？不明白？你是怕她叫你买单？你这家伙，真小气！”
“我说衍，你怎么就这么天真无邪呀！我拿你真没办法，你是真不懂还是假的？”
看着水白的奇怪表情，我觉得没有说错话啊，怎么就叫他平白无故的轻视一场呢？我不明白，始终不明白，这“天真无邪”的深层涵义。
昨晚，我梦到死去多年的外婆，在向我走近，我惊醒了。大约凌晨五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是衍吧，我是你刘叔叔。你母亲李凤衣病危，在湖南中立医院住院。
我母亲什么病？
晚期肺癌。
我挂掉电话，瘫在沙发的扶手上，刚才外婆的事情还没远走，这梦尽然会是母亲噩耗的延续。我深深叹了口气，觉得世上的任何事情完全是一部小说的时态，进行的不顺利时，触电般的惊悚。我已起不了身体，闭上眼睛，一坐就是天蒙蒙亮，窗外凌晨的繁华叫我慌张。
天马上就要倒塌，我宁愿砸死的是我，而非母亲。因为我不忍心自己痛苦。这是李凤衣走后的第四个月，也是我进入孤儿状态的第四个月，外面的天还是冰凉的，可是为何我都没有哭出来，而是蹲在床头，无法站立成人了？我的继父用最直白的语言，跟我交待了病危母亲的状态，我猛地站起，拿起书包，直奔火车站。
我记不得是怎么样挨到车站的，只觉得这里人流攒动忽然与我没有关系，就如我不是和他们共同呼吸同种气层的气流，他们是他们即将回家的欢悦，我却是我独有的恐慌。
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大厅的门栏上宋体字书写着——从南京到湖南株洲的车票230元。该怎么办？
意识之下，我拨通了水白的手机。
喂，衍吗？你怎么不来上课？
我，在火车站，我想去湖南看看我的母亲……我……水白。我母亲生病了，我没有……
衍，你是不是没有车费呀，你别急，你是在火车站吧，我马上请假，然后去找你，你等我，手机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