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奋力推开冒顿,抹去嘴边冰冷的口水,想也没想就扇了他一个耳光。冒顿欺上来,眼中闪烁着愤怒,为掩饰自己的害怕,我歇斯底里地喊:“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冒顿抓住我的肩,绿色的眸变得碧绿,竟有一丝痛楚,他恨恨地说:“我说的不是醉话,别人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你不可以,也不要不相信我的话,也许,在这个世上,我还能说真心话的人就只有你了。”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背影确实孤单落寞。
可我愤怒的心不会动摇,不过才相处旬月,就说爱上我,谁信!莫名其妙,他所作的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想让我成为他随意摆布的棋子罢了。
我坐下来,趴在毡毯上流泪,为自己而哭……
不知是哭得累了还是怎样,我似乎昏沉沉地睡了,突然感到有人轻触我的肩头,唤我醒来。
我揉揉酸涩的双眸,抬眼望去,一双俊目似含无限深情,直挺的鼻梁,炫目晶莹的嘴唇有着完美的弧线,如樱花般清爽白皙的肌肤泛着莹莹色泽。我一时愣了,这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难道是天上的仙,要带我去了?
再一闭眼,突然想起,那日在月氏掀开的黑陶面具下的那张脸,就是眼前的这人,我惊叹道:“是你?怎么是你?你是谁?”
他也一愣,柔柔地说:“你见过我吗?”
我点头:“月氏国,你的面具还被我要了来!”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站起身,遮挡住射入帐篷的霞光,随风轻轻摆起的衣角,映衬着他的身形更加颀长,而他身上通体都透露着一股动人心魄的舒缓优雅的气质。
“我叫叶护,冒顿的弟弟。”他拿了水递给我,淡淡地说:“刚才冒顿对你说的话,不巧让我听到了,我真心实意地来劝你、求你!活下来,为了自己,也为了冒顿。”
我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来劝我?你还听到了什么?”
叶护依旧淡淡地说:“因为我是他的弟弟,我深深地爱着他。”他看向我:“也因为我有深深的愧疚,因为我的出生和存在,让冒顿被幸福遗忘了。因为我,他成为了孤独的狼,失去了父亲的爱,被驱逐出象征权利的金顶大帐,得不到应得的宠爱与关怀。而他母亲的落寞与孤独,让冒顿成为冰冷的。不知道何谓家庭温暖,不知道何谓手足之情,也不知道何谓爱的人。
可是他是脆弱的,都是我这个不该存在的人,带给了他莫大的痛苦。可我真的没有任何野心,去霸占属于他的一切,但我又身不由己地让他受到了伤害,所以,我一直在补偿,可收效甚微。”
他把我端着水杯的手送到嘴边:“喝些水吧,你的嘴唇已经干裂了。”
我摇头,忧郁袭上他褐色的眸:“冒顿的母亲死于意外,现在的你是唯一能让冒顿继续活下去的人,他需要用恨的力量维持生存的理由,也需要你的心在他冷硬却还有一点温柔的心里给他安慰。如果,你真的选择绝食而死,他一定也会死的,带着所有的恨和爱,孤独可悲的死去。而真正属于冒顿的应该是广漠的土地,自由飞翔的蓝天,号令千军的权利,你不能用死带走属于他的一切。其实冒顿说什么都不过分,因为他失去得太多了。”
叶护的话和他的人同样让我震惊,我一直以为他是被众人宠爱坏了的孩子,没想到他是那样的纯净和淡然,更没有想到他会来和我说起冒顿,请求我为冒顿活下去。
震惊过后,理智重新回到我的思维,我冷冷地说:“我并不是他活下去的支撑,只是他的棋子,任由他摆布,说什么相爱,那都是假的。如果爱我,又怎会把我献给他的父亲?而且,我根本不爱他,对他开始还有些同情和怜悯,可现在只有痛恨。”
叶护叹气了:“在我们匈奴,父亲的女人,儿子是可以继承的。而我的母亲,是让冒顿最痛恨的人,如果冒顿即位,我的母亲会死得很惨。可如果你得到了我父亲的宠爱,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会带着我母亲离开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平安地活下去,而你和冒顿最终还是会在一起,他会更珍惜你。”
他润了下嘴唇,又说:“其实,抛开这些都不算,你最起码要为自己而活呀,怎么能轻易放弃生命呢?我虽然对冒顿愧疚,但我从来不对我的生命愧疚,因为我存在,所以可以去看、去听、去感受一切美好的事事物,我希望你别放弃自己的生命,应该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你没有享受过呢!”
“可我并不想活在别人的摆布中,我绝对不会做棋子。”我有所动摇。
“就算是棋子,也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谁不是一颗棋呢,只要在棋盘上把握好战局就好了。”冒顿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我不由一怔,连忙看向叶护,他依旧是淡然的样子。
冒顿走了进来,看见叶护,眼中充满厌恶与不屑,他冷冷地靠近叶护:“谁允许你进来的?谁又允许你跟她说话的?”
叶护坦然地看着他:“我只想帮助你!哥,我也想帮她,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就这样死去。”
冒顿火冒三丈起来:“你想帮我?收起你假慈悲的样子吧,也许所有的人都能相信你菩萨一样的心肠,而我不会,孤狼永远不会相信制造陷阱的人。还有,你更不需要帮她,她将是父亲的女人。”
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被冒顿搅得慌乱,我闭了眼,冷漠地说:“我说过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出去。叶护留下,我想和你说说话。”
冒顿的眉纠结在了一起,叶护对我说:“别这么伤害我哥,他的心比想象中的脆弱。”
叶护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冒顿一拳击中,我尖叫出声。
冒顿凶恶地对叶护吼叫:“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知道什么?谁说我脆弱,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脆弱,不能脆弱。”
血从叶护的嘴角流出,一丝歉意闪过叶护的眸:“哥!是我说错话了,惹你生气了,我这就离开,不再多话。不过,明日就是大阏氏大行之日,你还有很多要做的吧?让我帮帮你吧。”
冒顿握紧的拳,又要挥舞,我不由得冲过去挡在叶护身前:“他对你都是好意,何必这样?你们是兄弟啊!”
冒顿的绿眸泛起了血光,他紧咬住嘴唇,悲伤地望着我:“兄弟?”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愤怒与不平。
我心底的同情又漾了上来,也不想他再欺负善良柔弱的叶护,于是拉了冒顿的手摇晃了几下:“你!大阏氏的死,你调查清楚了吗?明天就要送行了,别再为我烦心了,不是还有6个月的时间吗?一切都会改变的。”
冒顿的眼中闪过惊讶与不信,他反握了我的手,嘴唇颤抖,最终说出:“抱歉!”
我的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转头,看见阳光下微笑的叶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