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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江湖中不被记载的一幕

七月十四。阴。

雁门关。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巍巍雄关,扼喉锁钥。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侠客将士,血洒关下,成就了一段段千古传奇,血泪诗话。勾注山边骨成灰,何时回首望乡归。也不知道有多少兵卒将帅,埋骨黄土,再也没有了家人的声声关怀,丝丝情话,孩子的嚅嚅牙语。魂不归故里,英名消失天际。

只是任何人只要来到了雁门关下都会幽然神往那悠悠千年仿若不绝的战鼓马嘶,英雄战绩。或有人悲亦有人敬,这勾注山雁门关也就成为了武者士卒的朝圣之地。

英雄热血又有谁能不敬重不向往呢?杨念姊亦是如此,回首幽然一望,神情却显索然,心中淡淡的道:‘今日我也要葬身在这里,能死在雁门关与这么多的英灵为伴,也不枉此生了。’

杨念姊惨然一笑,目光绝然。北面的山头尘烟滚滚,杨念姊知道那是末世天域的十万精兵铁骑。

十万精兵可以横扫天下,夺城掠地。那么十万西域武林高手呢?

杨念姊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在前有十万大军,后无援兵的此时此境,杨念姊孤身一人,死早已注定。既然必死,杨念姊自然亦早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终究还是没人前来共抗强敌啊……杨念姊绝望叹息,他本以为江湖中人还是有着一腔热血的,即使将他视作小魔头无耻妖孽,但大是大非原竟也是看不清的。江湖,这个江湖,与我当年的期待为何如此的天差地别……

杨念姊的手握紧了插在地上的长剑,地上有十三把长剑,那是他所有积蓄所能买到的所有兵器。

指节紧扣,一生之中的最后一战,任谁也知道他将豁尽生命的余辉。“再过不足四个月我便十四岁了,想不到我杨念姊居然是英年早逝的命……”杨念姊苦笑。

十三四岁的少年本该是天真无邪,视人生如童话的可爱孩子,只是这个初出江湖不过年许的少年——杨念姊却走上了不归之路。是什么样的变故,让他不得不独自面对死亡?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孩子举起手中长剑?

身后是远远屹立千百年的雁门关,身前只有一十三把长剑,和遍布止战谷的乱石怪树,而要面对的却是十万精兵铁骑。死,不过是早已预设的前途。杨念姊闭上眼睛,收回念想。生也罢,死也罢,两者皆已相忘。

良久,杨念姊双目骤睁,目光灼灼的盯着山口越来越近的雄师铁骑。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似乎已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机即将出鞘。

此时十万大军的先锋军已经进入了止战谷外最后一条天壑渠,那天壑渠并非是渠道,而是两座大山之间的极窄通道,只能容三五人同行,但是若绕道而行却要多花一两日时间。所谓兵贵神速,更何况天域在中原几年前便布下天罗地网的暗线,消息精确,故而大军敢冒此天险。

圣主的九龙金辇居于中军位,身侧一名白衣中年男子淡淡道:“圣主,谷中有杀气。”中军此刻尚未进谷,离止战谷少说也有十里之遥,想不到这人竟能感到杨念姊的杀气,这份修为只怕在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中也是少数。

圣主斜倚在龙辇之上,看其容貌竟是个极为俊郎的男子,若是算起当年成名与止战谷的战役,此人至少也将五十有余,只是看其容貌却不过三十许。眉梢眼角显见的风霜岁月遗留,强行被凌厉霸杀所盖,除了颌下微有黑须,面容却极为光洁,显见其内功之深厚。圣主只是这斜斜地倚在龙辇之上,便有一股无形霸气汹涌。让人感到无比的压迫感。目中精光流转,掩不住的睿智光芒。智慧与霸杀本是极为不和的两种精神力量,但是在圣主身上却仿佛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都本该由他而来,由他驱使。

圣主抬眼微微一笑道:“还是绝望之气。”那白衣男子听罢,幽幽叹息,不再说话。右侧一黑衣男子道:“既是绝望,那便让他死得其所。”圣主也不说话,只是面上依然淡笑。

龙辇前方一红衣美艳少妇琼鼻轻翘,继而皱了皱眉,道:“是火药,遍布四周。”原来杨念姊并非鲁莽死士,早在天壑渠中遍布了火药,火药的量足以将这天壑渠炸成数段。只是火药对于寻常军士或许有效,可是对于武林高手呢?

圣主淡淡道:“死士多为无奈之人,何况入侵中原若是少了阻碍岂不是也太过无趣。”

圣主竟有这等说辞,当真是骇人听闻。莫非对他来说得到中原远不如清理阻碍更为有成就感吗?

只是那红衣女子却不惊奇,反而点点头,不再说话。九龙金辇缓缓亦进入了天壑渠。

区区火药对于功力到达他们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只是儿戏。莫说伤害,便是近身也是万万不能。红衣女子倒也不担心火药突然爆炸,反而对那设置了火药的人却也颇为好奇。不知道是那路人马知道了天域的行迹。

只是当龙辇跨出天壑渠,火药却似浸了水般,一个也没有响。红衣女子倒有些不解了。按说天壑渠乃是易守难攻的必胜之地,若有人想要埋伏,此处实在是最佳的位置,就算是自己想要做这种围剿的行为也必定会选择此处,莫非那些好事之人竟是傻子不成?

正好奇间,却是听到警惕之声不断传来,抬眼望去,却见面前哪里有先锋军,满眼只见到空空荡荡的止战谷,但是却分明听到先锋军的漫骂声,自数百米外的乱石怪树中传出。那些先锋军数百人竟然一起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见鬼了吗?

圣主坐在龙辇之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旁边的白衣男子望了眼那乱石怪树,先是闪过一丝不屑,但仔细一看,却是一惊。红衣女子奇道:“黄泉,怎么了?”那叫做黄泉的白衣男子道:“只有一人。”

红衣女子一惊,道:“莫非是那人?”黄泉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阵难道是他布的?”黄泉面上露出惊讶和疑惑。

红衣女子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乱石怪树之外有什么十三四岁的少年,奇道:“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哪里?这怎么可能!咦?啊!莫非是那人的修为竟然返璞归真……”

圣主哈哈笑道:“小红,你真是被打怕了,那却真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小红极目望去,却终究只看到乱石怪树,丝毫看不到阵外之人,不由气结,问道:“这是什么阵,这等诡异!”

黄泉不屑的道:“这算什么诡异……”说到这,却是一怔,叹了口气,道:“唉,这阵叫做天阵宙合图,本是颇为奇妙的大阵,能得天地造化,生生不息,取九九无穷之术布置,任何人进入阵中若无破解之法,那便是永远也休想出的来,便是我和九界兄进入,找不到生死更替的活路,便是使用蛮力将阵脚一一破坏也只不过印证其生生不息的奇妙。”那黑衣人听罢,却是冷冷哼了一声却未出言反驳。

却听黄泉又道:“可惜这少年学这阵法太浅,只不过摸索到一点皮毛,根本不足为虑。”

小红听罢,刚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但是对那少年却是越发好奇。不由得向着阵对面张望,企图能看到丝毫人影。只是她却不像黄泉般懂得奇门术数,满眼所见只是空空如也的止战谷,风声微微,细尘滚滚,却怎么也看不出明明眼前便是通往雁门关的山道,哪里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呢?

这时候又有百人出了天壑渠,龙辇已在阵前不远处停下。就在这时,身后天壑渠中蓦然一震,随后地动山摇,众豪杰皆是大惊,只见身后爆炸声不断传来,山底,山腰,山顶,每一处都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硕大的巨石粗树自两侧山上砸下,天壑渠中传来惊叫声与痛叫声,而刚刚出来的那些豪杰刚一回头,山壁便轰隆隆倒塌大半,将那通道狠狠堵住,这一突变真是让本有防备的众豪杰也是吃了一惊,更有几人险险自断壁之间穿过,再回头兀自心惊不已。

圣主却是淡然,似乎对此早有所料,黄泉目光淡淡随手一挥,那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气流波动居然如同孩儿见了父亲般的老实,半点也泄不出来,这份修为真是骇人听闻。以他的修为也不过是圣主的区区手下,那这圣主的功力岂不是通玄入圣?杨念姊这一小小少年想要阻挡天域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却听小红恨恨道:“原来这人不是要伏击我们,而是要断了我们的后路,莫非他以为凭区区一个阵法就想困住我们吗?”

小红话音未落,却有一声音急促传来:“我从没想过能困住你们!”小红回身望去,却见一粗布袍子的少年人身后负了不知几把长剑,自乱石之间穿过,那乱石怪树在他经过后自动变换了位置,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随即又迅速合拢,那少年长剑在手,如出笼之野兽扑了下来,目光中凶焰滔滔。天域的高手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杨念姊刚自阵中突出,便已有数声“噌噌”掠过,“铛”的一声与杨念姊剑间相触,闪出火花。

杨念姊被阻在阵内一刹便又杀出,那数名天域高手竟然阻之不住,被他一剑荡开,震得兵器脱手,虎口溅血。

小红惊道:“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功力怎么如此高?”这次却是连圣主都有些不解,按说便是有人传功,也是要打折扣,更何况十三四岁的少年人便是有人传功,也经受不起太多功力,便是全部传了进去,要想发挥出来那也是没有个数载苦修所不能达的。

黄泉半有不解的道:“莫非是使了什么邪术短时间提升功力?那可是先伤己再伤人的功夫……”尚未说完,圣主却已经接口道:“想必是了。”

九界本事冷冷的神色,此刻也不由得对这少年有了几分敬意。知道这少年必定是一心求死。

却见杨念姊虽然异常悍勇,但天域的弟子却也不是寻常兵卒,个个都有不俗的武功,又久经江湖,初时被杨念姊一冲之下乱了步法身手,但时间一久便已理出了阵脚,将杨念姊重重围住。

杨念姊左冲右突,犹如凶兽一般,招招不留丝毫后路,几个来回竟已拼了数百招,手中长剑本是寻常兵器,此刻已如齿锯,杨念姊一招“平山开岳”招未劈到天域弟子,长剑及至中途便已经折断,那弟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险险避过剑锋,一边的几名弟子已掠过他的身子,将他拖了出去,同时各种兵器招呼杨念姊,杨念姊长剑折断,招式骤然偏了,身子也顿了一顿,当下便被这一顿刀剑加身,“嗤嗤嗤……”连中了三招,虽避过了要害,但依然血流如注,杨念姊咬了咬牙,扭身退开,自身后又拔出一剑再次冲入杀阵。

小红眼看着杨念姊血流了一地却依然毫无所惧,不由得佩服道:“……这少年……好生勇猛!”龙辇下几人点了点头,其中一灰衣男子道:“这少年用的似乎是武林泰斗那老匹夫的武功。”黄泉摇头道:“这少年用的虽是武林泰斗的武功,却有形无实,想必不是偷学便是武林泰斗藏了私。”那灰衣男子点了点头,道:“若说是武林泰斗那老东西,确实是做得出这等事来的。”旁的一个褐色衣服的男子道:“这少年武功很杂,还有一些其他武学参杂其中,其中还有老小偷和老赌鬼的招式,只可惜根基不稳,想来没有名师好好传授,多半是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的半吊子,不过看他使出来的招式却是似乎浸淫很久,苦练所得,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众人点了点头,其中一年长的男子道:“看着少年骨骼平平,资质只怕也是不会太出色,能有此等成就,若非付出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时,那圣主身侧被称为“九界”的黑衣男子,冷冷哼了声道:“定是那老匹夫不知为何收了这少年为徒却嫌弃他资质平庸,故而只传形而未传神,哼,真是误人子弟!”说话间竟有几分杀意,叫人不寒而栗。听他说话,辇下几人都闭嘴不再说话,竟是有几分惧意。

这边说话间,杨念姊手中剑又断了四把,身上也大大小小多了十数道血口。衣衫已破烂不可蔽体。一声暴喝,杨念姊震开一人,手中长剑则挡开一人重锤,“铛”的一声,长剑那堪铜锤重击,再次应声而断,却见杨念姊咬牙稳住身形,伸手一抄,将断剑碎片抄在手中挥手而掷,这断剑碎片顿时成了凶悍杀器,数名弟子不及防应声倒下。

杨念姊却是一个踉跄,几乎站不住,急忙拔出一剑将身子撑住,半边衣衫却断开可布头连接,垂了下来,血色将他瘦小的身子染成了血人,日光之下,不时有几点细微的闪烁。

“这是……”黄泉面露骇色,这么多年的江湖杀伐,黄泉早已忘记了什么是震撼,什么是惊悚,但是此刻这个表情却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啊,那是……”被黄泉一惊,几人也望去,都是大惊失色,只见杨念姊的身上的闪光原来是一枚枚细微的银针,银针尽数没入身子,只露出个小小的针头,若非几人的眼力惊人,又皆在关注这少年人,真是难以看出。

“那是死穴的位置。”九界淡淡的说道,但是语气之中却有了几分微颤。

小红颤着身子,道:“莫非……莫非他把自己的死穴全都用银针封了?可是……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黄泉摇摇头道:“死穴虽是必死之穴,但是据古籍记载,死穴之位若是运用得当,却是能够激发人之潜能,要知道生死之位本就是相互制约的,这少年想必是学了什么奇经妙术,竟想用这种奇术与我们决一死战。唉……?”他这一声叹息却不知道是感叹这少年的不自量力还是感叹这少年的视死如归。

小红亦是叹了口气,目光再次看向那少年,此时已经多了几分怜惜。

女人本就是感性的生物,特别是面对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可爱,如此让人敬佩的可怜孩子的时候,便是小红这样杀人如麻的女子也不禁流露出了母性本能。

却见杨念姊拄剑而立,一条腿血流如注,看来是废了。一道极深极长的血口触目惊心。将他脚下的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天域弟子眼看着这面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少年,实在想不通到底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不倒的。血性汉子都敬重不畏死的好汉,那些天域弟子本就是刀口舔血之人,生来便不是怕死之辈,最是敬佩的便是视死如归的好汉。此刻对这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无法以年岁来看待他,早已把他视作了和自己一般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心中竟多是有些不忍下手。亦有不少心性略差的,竟忘记了自己年长少年十数岁甚至数十岁,而被少年人那凶兽般的神色杀气所摄,惶惶败退。

杨念姊自知必死,又不能自点穴道止血破坏了“断脉截穴”的气机,也就不管那些血流如注的伤势,咬牙长吸一口气便再次冲入敌阵,“铛铛铛……”几次冲杀终究也近不了圣主的龙辇,力气却一点点丧失,视线渐渐模糊,背后的长剑在几番冲杀后,越来越少……

“断脉绝穴……到极限了吗……”杨念姊感受到力量的渐渐消失,经脉穴位的破裂使他身体的剧痛无可复加。以金针刺破108道死穴,借金针强行连接穴位沉滞真气,用以贯穿奇经八脉,引入天地之气将躯体潜能发挥至巅峰的死亡之术,杨念姊自从得到“兵甲天书”一直努力钻研,其中医术篇中有关于金针渡穴救人性命之术,尤其好奇,一直深思苦学,只是后来连遭变故,却想不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杨念姊,遭逢无双劫难后,变得乖张与离经叛道,竟会结合古籍记载和经脉穴位之术无意中发现了提升功力的法门,而创出了这旷古烁今的神奇之术,只可惜,这种神奇之术虽能将功力瞬间提升至自身极限,但肉体本就是脆弱之物,依天地之道修炼可以强身健体,通玄达道。但若是逆天而行,强行突破却是邪门歪道,非伤及自身不可。

又杀了几个来回,杨念姊身躯开始不断抽搐,筋脉根根爆涨,突起在皮肤表面,直如九幽爬上来的鬼魅一般。几次冲杀都出现功力不继,中途身体骤痛的变故,而几乎丧生刀剑之下。不断有鲜血从杨念姊口中不能抑制的喷出,那些天域弟子在杨念姊刚刚开始异样之时乘隙砍了杨念姊几刀之后,此时看清之后却反而没有一人上前动手,眼见着这少年人拄剑而立,身子已经萎顿压在了剑上,不住颤抖。长剑剧烈震动之下,砰然折断,杨念姊竟然把持不住随之而倒,那断剑便如破竹般刺入了他的身体。

“……”在场的众天域弟子大惊失色,竟有数人不自觉的要去扶起这少年,想不到这一番拼杀没将对方视若死敌,反倒打出了一丝惺惺相惜。

那小红在杨念姊倒地之时,不禁发出惊呼,双手掩住了脸。却见杨念姊一步三跌吃力的站了起来,鲜血自伤口和剑刃分离之间汹涌而出,小红看得不禁泪湿双眸,抽泣起来。却听身后圣主一字一句道:“此子!当世无双!”众人大惊,望向圣主,良久才回过神,心中都为少年自豪,能得到圣主一夸已是少有,更何况是无双之赞,真是从未有过的殊荣,虽死犹荣。但转念一想却也不由得点头,只是心中微微可惜,这少年人的短暂生命。

杨念姊回手身后摸索,却再也抽不出一把铁剑,心中却反而洒然,也不再摸索,索性用手中的断剑杀入,心想再杀一轮,这鬼门关也该为自己开了。

此时日渐西沉,淡淡昏黄洒落,断兵鲜血,横陈尸骨犹如阿鼻杀场的炼狱,杨念姊这区区少年郎,竟以一人之力在数百武功不俗的天域高手中杀出一条血路。

便在杨念姊杀的视死如归,生死洒然之际,突的那天壑渠封住通道的崖石轰然炸开,竟是十数个天域高手合力将它轰开,山道顿时豁然开朗,同一时间十万大军有如潮涌般汹涌而出,那漫山遍野的火药竟未能将他们淹没,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可怕实力!

杨念姊眼见着大军涌出,心中死灰一片,想不到自己精心在漫山遍布的火药,扣准时机的引爆,竟然不仅未能对对方造成毁灭般伤害,甚至连困住对方也是不能,而同一时间更有几人暴喝道:“随我出来。”

“嗖嗖……”数声便有数人自天阵宙合图的乱石怪树之中寻到了生位逃出,怒视杨念姊而来,随后还有不断的身影掠出,想必是已经找到了阵位。

杨念姊见此先是惊骇莫名,一颗心如坠冰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就要垮下来,这其中包括了一直支撑他的勇气。只是稍瞬之后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而哈哈大笑,朗声喝道:“人人都说我资质鲁钝,不堪造就,我一直不服,原来竟是我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我精心布置了月余的阵法和机关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过是孩童玩意,哈哈哈……好!好!好!……”杨念姊虽然身受重伤,那话音却依然铿锵有力,响彻天际。

杨念姊连叫三声“好”,叫得众人都是莫名其妙,但听他说话却又听出了深深的不甘和凄凉,众汉子也是经历沧桑之人,此刻却对一个小小少年动了恻隐之心。

杨念姊突然掷了手中依然没有了剑刃的剑柄,一手按在另一手上,面色狰狞痛苦,只见那只右手渐渐变得惨白可怕,但是一股锐气却突兀而出,仿佛一把绝世神兵破空出鞘,身边土石受到真气所带,剧烈颤动,似乎要被那只右手吸引粘附上去。

蓦地却见杨念姊全身再次发出强烈无匹的气息,腾身而起,那只右手有如出鞘之剑,疾射向龙辇上的圣主。

这一突变竟是让在场一直围攻杨念姊丝毫不曾放松警惕的天域弟子都一时惊骇,没能及时阻挡,眼见的杨念姊如破弦之箭射向了圣主,虽是心惊,却没有人追赶,只因为圣主座前有着黑白护法,三天星主,六异城主等诸多绝顶高手在,能伤到他们的人实在世间少有。这个少年虽然悍勇,却绝对不是那少数的人,便是再有十年的苦修也是难以望这些人的项背。所以他们不追赶。

可是当杨念姊到了龙辇之前,圣主身前的那群高手却没有一个动手阻拦的,甚至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谁也没有动。这是对杨念姊的轻视?亦或是……至高的尊重?

杨念姊的手中没有兵器,他的手,他的身体便是他最后的武器,由于太过迅速,身子与空气产生了剧烈的摩擦,身上无端生出了一层气流的防护。

手掌成剑,将一身的力量汇聚,燃尽生命最后光辉的一击,如九天惊雷般刺向圣主的头颅。

“好!”圣主凝注着杨念姊一生中最后的一招,一字一句说道:“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一招!”虽是聊聊数字,却是发自肺腑。圣主一动不动,似乎欣然承受这一招。

只可惜,杨念姊却终究没能刺到圣主的分毫。身体缓缓的颓败。与圣主毫厘之差的相距,却是一生无限的遗憾。

“……我要死了吗……渊筝姐姐……我终究还是没能信守诺言……剑雪……断峰……长亭……大哥先走一步了……渐飞……算了,死都要死了,却还恨你做什么……我杨念姊这一生若是没有你们,那这可笑的一生还剩下些什么……”

“嗵……”带着无尽的回忆和自嘲,杨念姊倒在了龙辇之下,圣主淡淡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

小红掩着脸不住抽泣。

圣主道:“厚葬吧!”手下当即便有人上来准备为杨念姊收尸。

蓦地,数道劲风自三处不同之处飞射而来,落入了止战谷,皆是面色焦急之极。东面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都在十三四岁上下,男的生的方正霸气,双拳紧握,少女秀气修长,端的是美人胚子。二人乍见其余二边的人俱是一喜一怒。去见北边来的是一个瘦削少年,手中持了一柄长剑,面容憨厚,却也不失俊逸。南边来的却是一个极为俊逸的少年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落入止战谷后当真是玉树临风,潇洒闲雅。只是眉梢眼角间却有着深深的苦恼内疚之色。

这四人便是杨念姊临死前回忆的其中四人,一男一女便是断峰和长亭,北边来的是易剑雪,南边的则是风渐飞。都是武林中少年一辈的翘楚。

断峰眼尖,瞧见周边场景,又见杨念姊全身浴血倒在了龙辇之前,顿时心如刀绞,大声道:“大哥!!!”便要掠去夺回杨念姊尸身,却听易剑雪喝道:“当心大哥的天阵宙合图!”断峰一惊,这才看到场中的乱石怪树,知道是杨念姊的手段。好在杨念姊对自己所学从未保留,曾告诉过他们这阵的破解之法,四人掠过阵去,那易剑雪与圣主等人最是近,当先拔剑便刺,只是杨念姊使了断脉绝穴才能拼死冲杀,凭他的微末功力只是一二个天域弟子便将他挡在外围。

风渐飞几人赶至也不过是多了几名天域弟子相阻,根本近不了圣主身侧。断峰急得大声吼叫。连连咒骂圣主,想到杨念姊孤身一人阻挡天域大军,四人心中实是痛不欲生。

这时,突地凭空冒出一声怒吼:“儿子!!!”却是两个声音同时在止战谷响起。同时又有十余道极强的气息蓦地出现止战谷,这谷中竟是无端端生出了十余人,便似乎这十余人本就是在谷中,却没人看见一般,叫圣主等人都是一警。

“原来是中原新一代十强武者,哦,鬼如来,你也来了。”圣主笑道。

原来来的是中原武林武功最高的十大高手和其中几位的贤伉俪,以及鬼如来等数位江湖怪人,但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

“刀剑人名天,颠佛食赌盗。”江湖中有一个不成调的小句,便是指的十年前新一代的十位绝强武者。每个字代表了一个人。每个人代表了一个传奇。

十强武者的出现,让风渐飞等人与天域弟子的拼斗暂时停止,都各有心事的瞧向那边,倒是断峰一愣之下,回过神来,突地暴起,冲向圣主龙辇,喝道:“还我大哥!”

断峰甫至半空,便感到一股柔力将自己包裹,任凭自己如何折腾都无济于事,竟是凭空被扯下来地面,当真是奇哉怪哉。便是落到地上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么亏,被什么人暗算。

却听十强中一着白色缎子衣裳的男子柔声道:“你且退下,那非是你所能达之事。”说话间手一挥,也不知是使了什么神通,正一头一脚抬着杨念姊尸体的两名天域弟子只觉得手中的尸体突然活了过来,竟不知道用的什么神妙身法从二人手中如泥鳅般脱出,小红乍见正要出手,手刚伸出,却停在半空愣了半晌,面现叹息,竟是缩了回来。

却见杨念姊转眼之间竟是出现在了那白衣男子手中,男子伸手一探,却是早已断了气息,不由得哀伤的叹了口气。原来是这白衣男子用了神妙武功将杨念姊夺了回来。另有两个男子却是哭道:“儿子啊,都怪爹爹没照顾好你,让武林泰斗害了你啊。”其中一个男子自打嘴巴,骂道:“我这一出去,却叫我那外孙女把你给害了,我害了你啊儿子!”二人哭得真切,虽然这等年纪了还这般哭泣有些好笑,此时却是叫人不由得动容。

圣主淡淡道:“皇都的神宗气又进了一步。”

那白衣男子原来便是十强武者“人皇”——聂皇都。聂皇都本事当今天子,却在登基之日把自己的帝位禅让给了亲弟弟,自己浪迹江湖,逍遥快活去了。

聂皇都拱手道:“承让!多谢圣主归还落儿尸身。”

圣主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杨念姊点了点头。良久道:“十强武者尽到,却不见武林泰斗,看来这江湖是大不如前了。”

那哭泣的其中一位男子从聂皇都手中抱过杨念姊,这人灰布袍子,身材瘦削,名叫诸葛忘年,乃是十强之一的盗圣。也是杨念姊的义父之一。眼见的杨念姊经脉尽断,气息全无,身上伤痕触目惊心数不胜数,骨头也断了许多根,若不是手脚还连接,当真是称为尸体也不能。

诸葛忘年心如刀割,泪水更是夺眶而出,痛呼道:“我的好儿子啊!”当下指着圣主怒喝道:“天域老鬼,你打死我儿子,我要和你决一死战!”当下将杨念姊交给身边的鬼如来,便要冲上去。

至尊宝痛心莫名,凝注着杨念姊的尸身,颤抖着道:“我们还是来迟了!”说罢,恨恨道:“我们一起上,那也是我儿子!”这几个字从至尊宝的牙缝一个字一个字呲出来,仿佛要将牙也咬碎了。

那至尊宝便是十强中的赌尊,与诸葛忘年是青梅竹马,打小的好友,当年好玩赌气,一齐收了杨念姊做孩儿来比斗,虽是已是玩笑,但江湖中人一口唾沫一口钉,又是礼法道德之事,哪能寻常,心中早已将杨念姊视作了亲生孩子一般,此刻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正是痛彻心骨。

却听圣主道:“你们要和我打,本座荣幸之至。不过你说我杀死了你们的儿子,那却是大错特错。”

至尊宝怒道:“这满地都是你末世天域的子弟,你莫非要说我孩儿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圣主冷哼了声道:“这少年人确实是死在我的手中,但是真正害死他的却并不是我。”

聂皇都拱手道:“圣主请说。”

中原各人奇了,在天域圣主面前莫非还有人可以杀死杨念姊并安然离去吗?但是天域圣主一代枭雄霸者,又何必扯谎落了下乘。

天域圣主望向诸葛忘年道:“老小偷,我且问你,这少年……嗯,你的儿子……混账,这少年人到底是谁的孩子,莫非你和老赌鬼睡了同一个女人的炕不成!”

想不到天域圣主这样的人竟会说出这样低俗的话,在场众人无不呆若木鸡,瞪圆了眼珠,聂皇都苦笑连连,那诸葛忘年和至尊宝回过神来,当下气得老脸通红,跳将起来骂道:“你老娘才和老子睡一张床呢!呸呸呸……混账王八话!混账王八话!”那诸葛忘年气的直骂娘,至尊宝亦是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天域圣主却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两人果然还是老样子。二十年前我父便说过你们几个人必会超过前一代的十强武者,并成为我入主中原的最大阻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至尊宝哼了声道:“少说恭维话,快点说是谁害死了我儿子,我要将它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诸葛忘年连忙道:“不错,你快说,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儿子!我要将它抽筋扒皮!碎尸万段!”

聂皇都较为稳重,说道:“这少年人叫做杨落,是老小偷与老赌鬼两人收的义子,不过后来听说他改了名字叫做杨念姊。”

天域圣主点了点头,说道:“好!杨念姊!杨念姊!生子当如杨念姊!此子若是不死,当今武林谁能出其右!”天域的高手见圣主连番称赞杨念姊,心中念及刚才杨念姊的神勇,都是颇有些叹息,一时竟是惋惜万分。

诸葛忘年自豪道:“我儿子自然是好的!”但转念一想,却是黯然,搂着鬼如来怀中冰冷的尸体,兀自伤心不已。

却听一个稚气却不失豪迈的声音道:“我大哥自然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恶人,你说!是谁害死了我大哥,我与他拼了性命去!”这说话的是断峰,只见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口中胡胡作响,便似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猛虎。

天域圣主瞧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转向聂皇都等人,道:“皇都,今日我离开西域腹地进入雁门关,你们因何而知?”

聂皇都愣了愣,道:“这些年我们几人离开中原潜入西域,自然是从你们天域打听出来的。”

圣主道:“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你们,也从没想过能瞒住你们。只不过,让我嘲笑的却是这些年除了你们这些旧人再也没有了中原的子弟混入我天域警戒我天域的一举一动。”

聂皇都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明白了圣主所要说的话,悠悠道来:“……二十年前,天域大军入侵中原,当年的十强武者率众抵御,但天域虎狼之师,又是突然来犯,中原高手毫无防范,本来节节败退,损失惨重。但时过立秋,天域突然溃退,十强武者率众一路追击,直到这止战谷,双方激战,死伤各半,难分胜负,最后老圣主主动提出,签订了《止战合约》,相约和平共处,事后天域确实与中原往来密切,各有得益,渐渐鲜有出现争端。当年的事情也就逐渐被淡忘。那些年出战的老一辈名宿伤的伤死的死,大都已经不问世事。中原武林地处富饶,养尊处优,富贵安逸日子过得一久,便再没有了警戒心,以至于武林中人几乎忘记了你末世天域的野心。唉……”

圣主点了点头,对聂皇都的闻弦音而知雅意颇感欣赏,与聪明人说话实在是件舒服的事。

至尊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们赶至中原,本打算号召中原武林一齐抵抗入侵,谁知道,刚回到中原,便听说了我的好孩儿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你们的进军秘密,想要提醒各门派警惕,谁料却反而被污以中伤《止战合约》,挑起中原与西域战争的罪人,更被有心人刻意的陷害成盗书杀人违背武林侠义的无耻之徒,称之为小魔头,煞星。几乎被围杀而死,我那不知好歹的彤儿竟还加害于他……”说到这,至尊宝老泪纵横,终于哽咽了。

聂皇都续道:“那时候落儿被投入不死黄泉,我们都以为必死无疑,又心急雁门关的事情,这才急匆匆赶来,谁知道这孩子虽没有死在不死黄泉,却……”

圣主听到“不死黄泉”后也是面上动容,不死黄泉乃是不属于人间的鬼域,从来没有生人可以活着出来,这少年却竟然是从那里逃出来,一时间瞧着杨念姊的目光中更多了匪夷所思和敬重,身后的一干天域弟子无不是见识高明的人,听到“不死黄泉”都自议论纷纷,语气惊讶。

圣主思忖片刻道:“谁知道这孩子没死在不死黄泉,却孤身来此,一夫当关!”圣主颇有深意的接过了聂皇都的话头,顿了顿又道:“你们单单前来,想必也是知道当今武林已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建树。”聂皇都等人叹了口气却是回不了话,显然已是默认了。

圣主突然厉声道:“现在你们说到底是谁害死了杨小弟!”圣主这一声厉喝,竟是叫十强武者都垂下了头去,诸葛忘年与至尊宝望着杨念姊的尸体,一时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却听风渐飞朗声道:“中原武林虽然积弱,但你若想入侵中原,我风渐飞虽然不值一提,也愿血洒这雁门关下!”

“不错!大丈夫死便死尔,但名族大义休要我等失了一分一毫!”断峰与易剑雪齐齐上前,朗声而道,虽然年纪微小,一身正气与那稚气脸庞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叫人心中豪气充溢。

聂皇都等人看着这几个少年人,已经露出了满心的欣慰。聂皇都道:“圣主亲眼所见,中原武林源远流长,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这些年轻一辈便是我等的希望。你若要战,必将唤醒一头沉睡的巨龙!”

眼见着这几个年轻人不屈不折的坚毅目光与神情,圣主与十强皆是百感交集,昔年种种不断浮现。望着他们,便似看到了中原武林一座大山般的巍峨牢固。

圣主摇了摇手,一字一句道:“今日一行,见识了杨念姊小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神勇与视死如归真性情,以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无量前途,好的很!好的很!”圣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发着感慨,突然望向聂皇都等人,说道:“今日杨小弟以一十三把剑阻我于止战谷内,本座重其英勇,便以一剑一年为约,十三年后的今日,若是中原依然歌舞升平,不求进取,本座便横扫华夏大地,问鼎中原!”

聂皇都等人拱手高声道:“我等舍身相迎!”

圣主招了招手,龙辇便缓缓转身,天域众高手拱手告辞,各自看了看自己日后的对手,似乎在告诉对方,大好头颅等我来取,个中的豪情壮语却不足道也。

圣主望了望杨念姊的尸身,终究又叹息了一声,瞧了瞧风渐飞几人,对聂皇都等人示意道:“这些年轻人日后必会更胜你们一筹!有这些年轻人,皇都啊,嘿嘿,十强武者任重道远啊。”

聂皇都等人点了点头,望向风渐飞几人,目光中颇有深意。

圣主率天域大军缓缓步出了天壑渠,天壑渠被杨念姊火药炸毁,反而宽敞了许多,只见地上乱石整齐地堆放在两侧,竟是被人力生生打出了一条通道,莫非当时火药爆炸,天域高手竟是以肉体之力抵御万千巨石,并开出了一条通道吗?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实在耸人听闻。风渐飞等人注意到时真正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兀自久久不能平静,也知道了武学之道,源远流长,自己昔日的自傲,不过是可笑至极罢了。

聂皇都征求诸葛忘年和至尊宝的意思,询问是否将杨念姊带回中原入土为安。诸葛忘年与至尊宝都是伤心不已,也没有争入谁的的祖坟。只是抱着杨念姊痛哭。

却见易剑雪取出一封信,道:“大哥逃出不死黄泉后,知道中原武林不会听信他的说话,若是孤身来雁门关那是必死无疑,他临走前曾偷偷来看望我们,给我们留下了一封信。”他将信交给聂皇都,风渐飞想上去看,却被断峰狠狠瞪了一眼。

易剑雪抽泣道:“若不是这封信,我们兄弟几个还不知道大哥逃出了不死黄泉……”

聂皇都打开信,看完之后竟是泪水夺眶而出,只见上写着:

“剑雪吾弟,断峰吾弟,长亭吾妹:

见信兄已赴雁门关,鬼门关一战,兄累及三位,心甚惭愧,渊筝姐妹更为兄而死,兄此生再无以为报,愿待来世结草衔环!

天下人皆不信兄之言,只怕末世天域铁蹄即将荼毒我中原大地,届时生灵涂炭,满目苍夷。兄不忍寻常百姓受战火之苦,故决定孤身前往雁门关。若雁门关外战火爆发,守城兵将必能有所警觉,兄之死亦能有些许价值。

我身故之后,无需为兄收尸,兄长眠于雁门关下,有历代英雄豪杰为伴,日后有人经过雁门关,也算借了历代豪杰之名做了一个虚假之英雄,又何须马革裹尸。惟兄之不放心,乃是天域大军入侵中原,以弟、妹们性情势必仗剑守望,那时务必好生照料彼此,勿来见兄。

此去黄泉,渐飞吾弟虽妄言令兄心痛不已,然兄已得知乃是耶律姑娘受制于人,无奈之言,兄去之后,望弟、妹们摈弃前嫌,守望相助,不受伤害。

今生有你们为兄弟姊妹,兄死而无憾,来生愿再修此情!

愚兄绝笔。”

十强武者都不禁黯然不已,风渐飞看完这信,顿时跪倒在地,痛苦不已,不住的在地上捶打,双手血流如注却似乎早已忘记了疼痛。念及当日为了耶律蓉儿性命,当众出卖杨念姊,指认他为杀人盗书的元凶,真是悔恨欲死。断峰恨不得杀了他,只是真的攥起他来,拳头却终也下不去手。

诸葛忘年仰天长啸道:“儿子啊!儿子!你那会是个假英雄!你是真正的英雄啊!啊!”诸葛忘年悲呼声震荡天地,一时悲恸之情弥漫了整个天地之间。

止战谷大战已息,惟一留下的只是呜呜的泣声,摇摇曳曳传出远方。

杨念姊被葬在了止战谷天壑渠前,少年早逝,止战谷一役便此终了,只是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那些所谓的武林豪士,江湖侠客做不到,却被一个区区少年做到的事情,这个少年用自己短暂的性命换回了中原大地十三年的安宁,人们只知道有个叫杨念姊的少年魔头杀人盗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破坏中原与西域的邦交,人人得而诛之。

有时候做英雄并不一定便能万古流芳,也可能是遗臭万年。

这就是江湖。

江湖本就没有所谓对错,你所看到的未必便是真的,你所不相信的它也未必就不存在。江湖本就是纷乱杂陈的世界,你永远不知道江湖什么时候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永远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只有那雁门关外悠悠的传唱着一首歌谣: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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