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要把人送给谁呢?她都已经选了那么多年轻英俊的倌儿入宫,怎么还不够,为什么还得选青衣?
小厮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了眼沐青,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屈膝在沐青跟前跪了下来,“砰砰砰”朝沐青连磕了三个响头。
“老板不让我告诉你,怕这事儿牵连到你,上面已经给他下了诏,要他病好了就入宫。沐门主,我知道你财大势大,不在乎区区一个倌儿,可是我求你,沐门主,你救救老板罢,我跟了老板十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老板像现在那么开心。你看他的手,就知道,他从来不是个干活的人,可你到了这儿,哪天的衣服被褥不是他给你洗的?他从来都不让我们插手。你早上起得晚,不知道,他摸黑到厨房里给你做过几次早点,生火的时候,把头发都烧掉了,喏,你瞧,他左边的头发是不是比右边短一些?他瞒着你,自己偷偷剪了。沐门主,算我求你,你千万不可因为怕得罪朝廷,就把老板撇下不管,老板这些年一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心里其实很苦……”
小厮说着,泣不成声,弯腰在地上蜷了起来。
沐青则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青衣这分明就是不信任她,这样大的事也不告诉她,非要自己扛着,如裸今日小厮不把这件事告诉她,青衣八成就打算瞒着她,自个儿入宫了。
这怎么成?青衣都已经是她的人,她明明告诉过青衣,将来一定会好好照顾他,青衣为什么不相信她?
沐青看着地上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哭个不住的小厮,眼里也有些涩涩的,她弯腰把小厮扶了起来,又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小厮一句:“你们老板,是不是不爱吃糖葫芦?”
小厮一怔,好似没想到沐青突然会问这个,低着头踌躇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眼里依然含着泪,勉勉强强冲沐青笑了一下:“不是,老板从前家里很穷,他爹娘就是用一串糖葫芦骗得他上了人贩子的车,不要他了。老板家里七个兄弟,就只得他一个被卖了。老板生得好看,从小惹人觊觎,他爹娘嫌他麻烦……”
小厮说到这里,慌忙把嘴捂住了,一脸惊恐地望着沐青,好像生怕沐青也不爱招惹麻烦,不要青衣了。
沐青却只笑着拧了拧小厮的面颊,转身依旧去厨房给青衣炖鸡汤了。
沐青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除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多了一样东西,糖画。是她刚才在厨房给青衣熬鸡汤的时候顺手做的。
画上那个美人桃花眼,挺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依稀便是青衣的模样。
沐青上了床,直接把青衣圈进了怀里,拿勺子舀了一勺鸡汤,一口一口喂给青衣。
青衣已经不复方才的茫然与失措,他仿佛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冲沐青抿唇一笑,张嘴含住了沐青凑到他嘴边的勺子。
“怎么了?你不是说再也不画画了吗?”
青衣瞅着沐青手里那幅画,像往常一样,眉眼弯弯,笑着问沐青。
沐青给青衣喂鸡汤的时候顺手把青衣手里的糖葫芦拔了下来。青衣身子僵了僵,还不愿意松手,沐青使劲把糖葫芦拔出来,一下把它丢进了火炉里。
青衣眼神暗了暗,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沐青却把糖画塞到了青衣手里,一边笑眯眯,轻手轻脚抚着青衣的头发,一边亲吻着青衣的脸颊,温温柔柔对他道:“画,谁说不画了?为了你,莫说是出点小丑,天上下刀子我也画!”
沐青说着,把青衣的脸扳过来,伸进青衣微微开启的双唇中,极为煽情缠绕住青衣,热情万分地给了他一个深吻。
青衣一怔,两道好看的剑眉微微往上一挑,抬起头来,一瞬不瞬望住了沐青。
正看到沐青笑容满面,珍惜万分地用手在给他梳理肩头散乱的黑发。
“你不爱吃糖葫芦,没关系。我也不爱,以后咱们谁都不吃了,我给你做了糖画。你看看,漂不漂亮,像不像你?药太苦了,你吃完药,还是嘴里抿点糖的好,不至于口里走了味。”
沐青说话间,已经给青衣梳好了头,拔下自己头发上的一根木簪子,松松在青衣头发上挽了个髻。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青衣,你跟我,还有十二,咱们会永远在一起,白首不离,子孙满堂。”
沐青笑着,把手里的木梳放在了青衣手心,用双手捂住了青衣病中稍稍有些苍白的手。
青衣目不转睛地看着沐青,也不言语,唇角却半勾着,眼底也有一些盈盈的水光在闪烁,媚光流转,璀璨生辉。
“好。”青衣低头,轻轻应了一声,从床头柜摸出块雪白的帕子把木梳包起来,小心翼翼揣进了怀里,自个儿把沐青手里的鸡汤端了过来,开始一小口一小口抿鸡汤。
那小心翼翼,回味无穷的模样,看得沐青不知怎么心里更酸,忍不住弯腰更紧地把青衣抱进了怀里。
正黏糊着,十二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鬓发斑白的大夫。
十二一进屋就走到火炉旁边不住地搓手顿脚,沐青刚忙把锅里另一半鸡汤舀了出来,用内力捂暖了,端给了十二。
那边大夫拧着眉给青衣把了半天脉,抬头古古怪怪看了沐青一眼,似乎认出了她,京城里人口相传,大公主生日宴上的女色魔。
大夫面色不变,给青衣写好了药方,临走的时候,背对着沐青说了一句:“天气甚凉,房事需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