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身高八尺,穿着紫色长袍,头戴黑色搭耳帽,五官端正,皮肤白晰的年轻人大摇大摆走进宗祠大门,见众人刚刚散去,还有两个士兵在收拾地上水果,抬头看了一眼西南的天空,低声骂了一句,
“这死鸟,又下来骗吃!”
士兵们见他走近,都恭敬的叫了一声,
“白少主早安!”
他微微点了下头,径直往后院走去。走到后院又直奔两大佬的议事厅,进门就大声问,
“阿爹啊,贞雪回来没有?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找啊?这都十多天了,是死是活连个信都没有?”
白族长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旁边诸法师迎上前说道,
“少主请坐!少主莫急,已经派人找了!那丫头跑不了,这白河洲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山上虎豹出没,野兽横行,一般人走不出去的——更何况现在大雪封山,就是插上翅膀也没用啊!我敢保证她肯定会回来的!”
“如果回来,就直接给我绑到房间里!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信治服不了她——白河洲白黑两族,我看谁敢跟我争?除了我,谁敢娶她?”
这时白老头一拍桌子大喝道,
“糊扯!放肆!那是送给神灵的女人——你算老几?”
“哎呀,阿爹啊,你们就放过她嘛,我是真心喜欢她!这寨里女孩多的是,又不少她一个——”
“混蛋!家里女人多的装不下,你还赚少?!害老子又要为你建房,老子都没法向族人们交待——你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二十多岁,老大不小,除了玩女人,还懂个屁?也不好好象你哥学一下?哪天老子要是死了,就靠你哥一个人,还能统领村寨吗?还能降住黑族吗?你小子还能象今天这样玩吗?这大清早的,谁让你进来的?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在这儿糊说八道?还不快滚出去——”
老头说的有点激动,声大如雷,唾沫横飞,把个法师都吓的退到一边。
“哎,好了,好了,你生什么气嘛?人家不正在和你商量吗?不行就不行嘛,不行我再找去,想跟我的女人,多的很哦——况且你们能不能找到那丫头?还是个大问题呢!”
这少主也不服气,边退出房间,边酸溜溜的说道,气的白老头肚子都快爆掉。
见少主走了,老头还瞪着门外怒气难消,诸法师走上前劝道,
“好了,好了,族长息怒,族长息怒!二少主年轻气盛,性情中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老人家何必和自家人过意不去呢?元杰也是大男人了,虽比不上大少主元英,神勇威武,但他平时管理族中其他事务,还是有两下子,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哈哈!”
“兔崽子竟然和神灵争女人?跑到我们这儿来说理?简直是想女人想疯了——不要命的玩!色胆包天,不知天高地厚!”
老头愤愤的骂道!这法师表面上劝导,心里却暗喜,心想,我就希望你父子内讧,平时吃了族里多少白食?贪污多少祭祀资金?我都难于统计?同在一个位置,我就一个人,哪里吃得过你一家几十口啊?
走了白二公子,在白河对面的黑族寨子里,又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急冲冲的走出来,跨过第一大桥,径直往宗祠赶。
这老头中等个子,黑色旧长袍,灰白大脚裤,头戴黑色圆筒高帽,圆脸偏瘦,小眼睛溜溜转,花白短胡,一脸的精明狡猾,跨进宗祠大门,就有门口士兵叫,
“玄公驾到!”
他看都不看士兵一眼,来到前大堂,先对那巨灵兽像拜三拜,然后大步走向后院。
白族长和诸法师听闻,早早起身,见他风尘扑扑闯进来,法师先开口问道,
“玄公如此神慌,有何要事?”
“不好,不好!”那老头边喘粗气,边急急的说,
“昨晚上老秦头的两个小女儿,相继上吊自杀了——!”
白族长一听,瞪大眼睛,
“什么?两个都上吊?”
“是的,两个都上吊死了!现在他家里正闹的不可开交——”
诸法师听后,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喃喃道,
“这下如何是好?眼看祭期临近,刚刚神鹦还下来催促——这下如何是好?
白族长也傻坐到椅子上,摸着圆圆脑袋,纠结的说道,
“这******,哪壶不开揭哪壶啊!刚才还在提他家——老秦头不是有三个女儿吗?老大还在吧?”
“老大十六岁,几年前就与附近许木匠老三订有婚约,正准备过门!”
“只要没过门就行!这样看来,这门就没法过了!没办法啊,谁让他老秦家不看好闺女呢?难道非得要和老贞头两家同时处决?都不想活了?”
诸法师一听,两家同时处决?心里有点呯呯跳,胆怯的问了一句,
“老秦头家多少人?”
“现在就老两口,一个老太爷,一个大女儿,四口人!”
“四口加老贞头家,六口!这一灭门两家,十口人哦!白族长,你看这,这——行吗?”
白老头紧皱眉头,捏着胡须,两眼在房间里左看右看,然后瞪着玄公,道,
“你说你这把年纪怎么当的族长啊?以前我白族送人,哪家出过问题?虽然不愿意,但族人都懂得顾全大局,舍小家保大家!如今轮到你黑族出人,你就三长两短,贪生怕死,不是出走,就上吊?你还有没有一点规距?”
一席话说的玄公低头站在墙边,不知如何解释?
“杀!到时候交不出人,统统给我杀!看你有多少人不怕死?!大不了,我白族拿人顶上!”
白老头一拍桌子,堕地有声喝道。尤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玄公的老脸上,老头更是再不敢多语!
“回去转告老贞头,三天之内交不出人来,拿他全家进牢,听侯问斩!不但灭门,而且还要抄他家祖坟!再转告老秦头,想死全家,就痛快点早说,族里好有准备!神鹦刚刚下来催促才走,要是得罪了神灵,那我们大家都活不了——”
玄公听后,老脸煞白,连连点头退出屋外,又急急往回赶,走了,还能听到屋内白族长怒骂声,
“混蛋!岂有此理!”
——
玄公一路急行,大清早赶过来挨一阵痛训,心里本不痛快,现更是窝了一肚子火,边走边想,
想我黑族每年交的祭品,钱粮,比你白族多的多了,都交给你两个大佬,鬼知道你们怎么安排?每个月小祭,送上山的都是我黑族的小伙子们,二十个上山,只有七八个全身退回,总有七八个残废,三四个送命——我们的牺牲比你白族大的多了!如今寨子里近万族人,老幼妇嬬就占大半,都没有几个年轻男人干活!你现在还对我凶?你那边倒兵强马壮,人丁兴旺的——
她们要跑,要上吊,手脚在他们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你才混蛋呢——
回到黑寨,首先走到老秦头家,见竹林里的几间破旧草房,早被周围乡邻围的水泄不通,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部分都在叹息,都在骂这上天作孽,人不可活啊?
篱笆院内烧着大堆纸钱,浓浓白烟笼罩小屋,墙上柱子上到处贴着白纸,还有白纸花,白布帆,屋内传来家属嘶心裂肺的哭喊——
见此情景,想传刚才白族长的话,看来是无法说出口了,玄公在门口转一圈,叹口气,摇摇头,悄悄走了!
没走多远,又被几个裹黑头巾的族人叫住,问他去哪儿?怎不进屋主持?
他却心烦的抛下一句,
“我一会儿再过来——让他们先哭一会儿!”
刚要转身,突然竹林里一匹黑马飞奔而至,马上一年轻男子,十七八岁,灰色短袍,灰色大脚裤,兽皮短筒靴,头裹黑巾,一米七八高大个子,方正脸,黄皮肤,五官端正,四体粗大,腰挂大刀弓箭,精神抖擞,马到跟前停住,男子飞身跃下,
“爹!白元英带着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已经过了一大桥了!”
玄公一听,抬手捏了一下短胡,一脸诧异的道,
“大公子亲率人马过来,定是白老头怀疑我骗他?这老狐狸,这般不信任我?有多少人过来?”
“不多,十几个人?”
“好了,知道了,你忙去吧!”玄公对男子一挥手,见其转身跃上马,正要走,又突然叫住,
“玄武,先带两个人去老贞头家看看,传我话,就说三天之内交不出人!对面就要动手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通知他们!”
这玄武听后点点头,转身策马而去。
不多时,果然竹林外面传来,噔噔噔的马蹄声,为首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蓝衣,红裤男子,昂首挺胸走在前面。
这男子依然身材高大,魁梧健硕,头盘蓝巾,三十来岁,浓眉大眼,大鼻子,大嘴,一胳腮胡,满脸横肉,皮肤黑黄,腰缠玉带,两边挂长剑,大弓,手里捏着兽皮马鞭,神情傲慢,威风凛凛!
身后十几个士兵也是头盘蓝巾,黑衣黑裤,挂着大刀,拿着长棍,骑着矮半头的各色马匹,气热汹汹,耀武扬威!
数百黑族老幼妇嬬见状,都纷纷让路,在林子中留出一条道来,这行人径直走进竹林,没一个下马!
玄公赶紧迎上,双手举过头顶先作了三个揖,然后走上前,回头指了一下眼前烟雾迷漫的小院子,伴着破旧茅屋里死去活来的哭声,一脸严肃的低声说,
“大少主,死了两个!昨晚上上吊死的!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四岁——”
大少主听完,一脸不高兴,瞪着大眼,咬着牙往烟雾蒙笼的茅屋里左看右看,突然甩手就给玄公一鞭子,啪一声,打在老头的右肩膀上,痛得他不由后退两步,左手捂右肩,一脸无幸,旁边族人赶紧上前扶他。
大少主骂道,
“废物!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没了!”
然后,用马鞭指了旁边一个士兵,示意他进茅屋看看!
士兵会意,翻身下马,提着棍子快步跑进篱笆小院,穿过院中大堆的烟火,来到茅屋大堂屋檐下,只见大堂中央放着一张大门板,门板上躺着两具半大的尸体,盖着灰白的布,可以看到四只穿着绣花鞋的脚——
旁边三老一小,正围着尸体,哭的呼天呛地!旁边还有几个看似亲戚的男女在陪同流泪,
这士兵一个人过去,看到满屋子黑白纸符,烟雾笼罩,哭声振耳,本想揭开白布看看,是真是假?亲戚们都瞪眼看他,心里害怕,没进到灵堂,看外面人被烟雾阻挡看不清自己,便提着棍子转身回来了,走到大少主马下,凑上嘴说,
“老爷,是死了两个!”
“都看清楚了?真的死了?”
这一声喝,吓的士兵心里没底,吱唔着道,
“门板上躺着的——是,是四条腿!”
“去尼麻的,滚!”
随着滚字一出,一马鞭又重重落在士兵身上,打的那士兵啊一声叫,退到一边。只见大少主一抬粗腿从马上下来,缰绳往士兵身上一扔,大踏步亲自走进篱笆院里。
绕过烟雾,直接走进茅屋大堂,痛哭的三老一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都深深的陷入悲痛绝望之中,只有旁边几个亲戚看到他了,纷纷不由自主站起来,一脸惊恐,不知所措。
他瞪着大眼,看了看屋里几个人,最后把目光投向屋子中央的门板上,板尾四只绣花鞋呈倒放八字,对着他,他上前一步走到板头,一把掀开白布,只见两个如花少女,正闭着眼安静的躺着,象在熟睡一般!任旁边人千呼万唤只作没听见!衣衫整洁,脸色苍白,毫无一点血色——
看罢,他只随手把白布一扔,一脸晦气的离开灵堂。等他走后,亲戚们又赶紧把白布盖好,悲痛气氛依旧——
走出来翻身上马,口里遗憾的叫着,
“真他娘可惜了!两个小美人——”然后又用马鞭指着旁边玄公,道,
“时间不多了,想活命的话,赶紧给我找下一家——!”
说完,勒转马头,扬鞭拍马带头离开!
见他走后,族人们又把玄公围起来,这些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庄稼汉,对于白族人马,个个敢怒不敢言,一边低声骂着,一边问那鞭子要不要紧?玄公叹口气,对众人说,
“我没事,别告诉玄武!我们还是处理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