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也的确如秋银汐所猜测般,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非喜非忧,她不懂默言为何要帮水寒重铸家园,但是她听清了他要娶水依公主为后的消息,尽管朝阳从未想过拘束在这皇宫里做他的皇后,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面对现实的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她不是圣人,尽管骨子里流的血是呼延觉罗家族的古老血液,可她是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她和万千少女一样,只希望她的夫君能取一瓢饮之,只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朝阳矛盾过,挣扎过,但是万千的可能思虑过却终究抵不过这现实的一击。
他娶了水依公主,那个命运坎坷的女子。
朝阳记得默契王妃曾说过水依公主被呼延觉罗嘉城伤害的事情,转念一想或许这报应应验到自己身上,注定是呼延觉罗家亏欠她的,而默言,是在帮自己赎罪,还是真的喜欢水依公主?
太多的想法,太多的迷茫,朝阳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她对自己对默言还是这般的没有信心,事情发生,她只会逃避,只会哭泣,只会胡思乱想。
从来没有这一刻,朝阳对默言的思念来的如此之深如此之快,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要相信默言,哪怕她已经开始在滴血。
这边朝阳的思虑万千,那边朝堂上的争吵越加激烈,秋银汐本身是在朝阳昏迷时抓来接掌大权的,政权不稳,很多大臣都对这个从小生长在江湖的皇子不看好,先皇却执意要秋银汐接替皇位,如今登基已有些时日,但却依然不是十分熟练,三国的协议之商也多半是唯唯诺诺。
如今,众人算是找到一个源头,要秋银汐封后尽快将朝阳这个传说中的祭祀女人归为己用,否则,众大臣一起联合上书,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上,臣以为应尽快确定封后的日期,我等好去做准备。”
“各位大人说何时就是何时。”秋银汐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显然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威严,对于这点,众人已经是见怪不怪。
下朝之后,秋银汐和朝阳回到寝宫,没有往日的寒暄热闹,只剩下各自的沉思,良久,秋银汐笑着抬起头,看着满面担忧的朝阳“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对他们言听计从,没有主张?”
朝阳点头,的确,秋银汐这个人其实很有大将之风,只是不懂为何面对外界的时候他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身不由己。”秋银汐轻叹一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神愈加深沉“我若不如此,他们必会在最开始就和我针锋相对。”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装傻,等以后政权稳定了就一举反击?”朝阳想了想,回答道,见到秋银汐赞赏的点头,才继续说“那你刚刚答应他们封后.”
秋银汐看着朝阳略带羞涩和不解的面容“我是认真地,你愿意么?”
“什么?”朝阳有些惊讶,抬起头看着秋银汐真挚的面容,有些无措。
秋银汐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不愿意,就当做权宜之计帮帮我,好么?”
“我”朝阳有些犹豫,刚才在大殿上她也看到了众人对秋银汐的排挤,虽然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却也是这般的无奈。
“容我想想.”朝阳低垂下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爱的是默言,尽管只是帮忙她也不想要背叛,可秋银汐是她的朋友,而默言也娶了水依公主,这一切似乎都将她往绝路上逼,让她无从选择。
“不要勉强,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秋银汐轻声道,磁性的嗓音仿佛带着安抚的魔力“朝阳,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默言给不了的,我可以给你,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会默默的守护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么?”
“好”朝阳抬起头,蛊惑般的应声,见到秋银汐释然的一笑,却才蓦然惊醒“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好好休息吧,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秋银汐起身,吩咐下人好生照看朝阳,便离去了。
朝阳忽然很自责,紧皱的眉泄露她的情绪,转念思索间,默言迎娶水依公主的消息又再一次的浮现脑海,没来由的一阵心痛,这一场爱太艰难,手抚上肚子,这里的生命,你感受得到么,娘亲现在好难过。
在秋银汐的照料下,朝阳母子平安,这段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转眼间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离开默言也三个多月了,朝阳的反应不是很强烈,但却依然日渐消瘦,思念也好,伤心也罢,总之过的并不怎么好。
倒是衣食无忧,倒是秋银汐的悉心照料,让朝阳觉得稍微好些,金汐国的朝堂依旧是硝烟一片,众位大臣对朝阳的身份皆是颇有微词,而秋银汐却能挡住一切的流言蜚语给朝阳一个自由安静的空间。
只是朝阳知道,秋银汐此刻的处境是多么困难,这个男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被金汐国的先皇抓回国,强逼登基,政权不稳之下,内忧外患更是让他无从下手,这几日,竟然又有小人谗言新皇不封后是为不顾国家安危,竟然联合上书,若秋银汐在不给出回应,必会出现逼宫的状况。
这些消息,全部是血羽告诉自己的,血羽伤好之后便一直陪伴自己左右,不多说话却用行动表明着自己的立场,朝阳知道,若是没有默言的嘱托,他不会这般的守在自己身边。
可饶是这样,那日得到的消息却依然让朝阳无法释怀,她本该明白,怀疑可以谋杀一切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感情,可就是这样一颗深爱默言的心,在怀疑着。
这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默言是人中龙凤,本就是万人瞩目;水依公主的身世太过悲戚,若是真的和默言在一起。
若是真的和默言在一起,自己会甘心退出么?朝阳苦涩的摇摇头,对着身后的血羽轻声道“你若还是不肯说,便回去吧。”
“属下要留下保护主子。”血羽冷然的声音一如既往,却不同于以往的夹杂着一丝恭敬。自从公子对暗绝幽冥下达灵一令之后,所有人就都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和公子同等对待的人。
“不,我不是你的主子。”朝阳继续摇头“不肯告诉我他的消息,那和放弃我有什么区别?你走吧,秋银汐会保护我,而且你应该也想回到默言身边吧?”
血羽紧抿双唇,不言语。每次都是这样,朝阳想要知道默言的消息的时候或者赶他走的时候他就会沉默对待。
可是这次,朝阳累了“血羽,这次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回去告诉默言,我不要他了!孩子我已经打掉了,从此便陌路吧!”
血羽猛然抬头,看着朝阳不可置信的模样,想要伸手去给她把脉,却见朝阳蓦然起身,冷着一张脸,毫无感情的看着自己“你走,若不离开,我便死给你看。”说罢,手中的玉钗便贴到了脖颈,因为太过用力,指骨有些泛白,被刺穿的皮肤冒出层层的血迹。
血羽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朝阳,思虑良久,终是俯身一礼,闪身而去。
门关上的刹那,无力感袭来,朝阳滑坐在地板上,冷漠的面孔陡然悲戚,苍白的仿若一张纸,默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我真的会放手!
日渐久远,仿若是几个世纪,却偏偏只过了两天,朝阳答应了秋银汐做他的王后,只为了回报他对自己的好,解救他如今的危机。这回报,太沉重,朝阳却心甘情愿。
血羽走后,便在没有消息,唯一一个和他有一丝联系的人也被朝阳狠狠的斩断,不是不想念,不是爱了,而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一直都是自己追着他跑,这一次朝阳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依然是当年那个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痴情女子,却终究是要看清现实,看清他的心。
大婚的日期已定,皇宫内外,金汐上下无不举国欢腾,对于得到传说中的“祭祀”,神明的力量更加能安抚人心,朝堂之上再没有咄咄逼人的众大臣,秋银汐本身也是高兴的吧。若是那一日来临,自己等不到那结果,便真心实意的嫁给他吧,不是有人常说,与其和自己爱的人过一生,倒不如和爱自己的人过一生,那幸福和包容可想而知。
新婚的礼服是朝阳自己设计,请教裁缝师傅之后,自己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红布料是出自沐风国的极品红缨,金丝线是火羽国特有的黎母鸟吐出的丝制成的,凤冠是金汐国的传承之物,饰物是水寒国百年的珍品。这一身的行头是用五行世界四国中最顶尖的物品拼凑而成,穿在这个轰动后世的传奇女子身上,该是何等的模样?
人人眼中的朝阳,一直都是翩翩少年郎,不管是六年前的沐风朝堂,还是六年后的凤凰台上,人尽皆知她的身份,却从未见她穿过女装,而这一次的大婚,却也成了众人的期待。
新历六月初六,秋银汐昭告天下,正式迎娶朝阳为后,而这一天,朝阳也终将打破自己的誓言,那些曾经痛彻心扉的爱情。
遣退所有人,朝阳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床榻上妖艳靡丽的金红礼服,朝阳有片刻的迟疑,人说待嫁的新娘都是娇羞的,她却似是看破红尘般淡然不羁,蓦然的穿上衣服,带上凤冠,轻描娥眉,淡扫云鬓,不过片刻,镜中的女子便已经是打扮齐全的美新娘。
这是六年来第一次穿女装,红缨的料子趁着朝阳的肤色更白,黎母鸟吐出的金丝环绕着周身,仿若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纹章,高贵而典雅,传承百年的凤冠,流苏倾泻,遮挡着那一双灿若星般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