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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神』

「一定要战胜那混蛋啊!里欧!」

助势的意志乘着目光直抵天际,霎时间,晴朗夜空风云万变,无边的尽头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黑暗漩涡!

那是难以言表的景象,宇宙,扭曲了,并非形状的变化,而是如魔镜般令不同纵深链接在一起,似真非真,诸多不曾见识的灿烂光景尽数映照在瞳孔里,却又瞬间化为幻影光束,犹如雷鸣放电向各方扩散,遮蔽人眼,丝毫不给人留下追忆空间。

「我所看到的莫非是时间的本质……?」

这里空无一物,无边无际,甚至分不出上下左右,因为根本就没有参照物可做判断,视野所到之处尽是无限的彩色……无限的彩色?那大概是无意识感觉里认为的『色彩』而已,除此以外再也想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描述这极不寻常的闪电流动空间。

「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里欧·约瑟夫·里克特。」

「我是里欧·约瑟夫·里克特。」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要到帕拉戴斯找寻混沌之原。」

「以你的姿态是不可能到那个地方去的。」

「那我要怎样做。」

「我可以把我在帕拉戴斯的存在借给你,不过,你要付给我一点点代价。」

「你想要什么。」

「我只希望能分享一点你所在世界的存在。」

「也就是说,你也想成为我所在世界的一员。」

「不愧是人们敬仰的王者,你很聪明啊。」

「成交!让我到帕拉戴斯去……」

啪啦,啪啦,存在于印象里的电光余晖突然一并爆发,身体只感到一阵麻痹,随即恢复了知觉。

刚才那是什么?里欧突然苏醒过来,流露出布满迷惑的惊讶神情。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好像从灵魂深处看到了纯粹的东西,有种窥视了这个世界存在本身的感觉。

抬起头,眼前的景象和书中描述完全一致——那是个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没有纷争的净土,这里永远有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冷暖适中的气候、漫山遍野的绿草花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和最友善的生物。

『帕拉戴斯。』

嘴巴很自然地道出了此地的名字,内心没有半点怀疑。看来,这里真的是整个世界……不,应该说是无限世界里最纯粹的存在,纯粹得让人不假思索就会完全信服。

既然如此,那么『神』又是怎样的『人』呢?纯粹到极致成为了一个纯粹概念?一种思想?

里欧谨慎地审视自己的躯体和随身武器,猛然发现衣服染上的血汗与尘埃居然不知不觉洗刷掉了,就好像从来没染过污垢似的,完全变回了当初全新的样子。另外,尽显沧桑的皮肤疤痕也得到了自然恢复,全身上下似乎都回复到最佳状态,太神奇了,无与伦比的完美,果然是人类最向往的帕拉戴斯。

他开始走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一边观赏前所未见的大草原景观,一边聆听空气夹带的细微欢声笑语,心情受此渲染变得十分舒畅,动武的想法也顿时烟消云散。

「我真是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当下的遭遇可以说是跟『创世纪之梦』的内容如出一辙,然而,这并不是一个梦,没有创造,也没有任何来自世界的交流信息,它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想追寻下去,也实在想不到该追寻什么。

「我难道是来到了不一样的帕拉戴斯?还是,已经经历过很长时间后的帕拉戴斯?」

带着点点疑惑,里欧快步走过草原,然后登上最近的小山丘,如果传说是正确的话,到达这个地方就可以看到人影存在。

也许是名为『艾丽丝』的女孩子,也许是普通的居住者,也许是目标人物——海兰斯至高王。

「欢迎来到帕拉戴斯。」终于来了!来自神秘世界的问候语,非常非常清晰的男性声音,他是真实存在的。

『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全知全能者……』意识,思想,全都配合着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人在仰望,视野里存在的人影就只有他了,不对,正确来说,存在于心灵里的伟大光辉,重新燃亮了那副充满罪孽的腐朽身躯,人,终得以重获新生——在神的光环照耀下。

啊,他是多么的耀目而温暖人心,仿佛只要他说一句话,人的灵魂就会得到痊愈。

这种体验可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静的心灵,静止的时光,给人得以回望过去和审视自身的机会。刹那间,解不开的心结茅塞顿开,原本没有的积极想法不断不断涌现出来,令人感触,人生其实远不止活过的数十载深度,它本该有无限的纵深,却因为人的固步自封而终结,如果早一点明白这个真理就好了……

太意外了,原来除了先祖伟人与现世实物,世上还有值得虔诚信仰的精神。他虽是人身,却是真理的化身,信他而来者,方得以拯救。

『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全知全能者……哦,你的世界竟是这样理解至高无上的神明,听着真让人舒服。不过,我并不是你心目中的「神」,快起来吧。』首次通过耳朵收听到的温和话音,有一种奇妙的厚实感,他,是真实的。

再一看,咦?光环褪去了?不,光环本来就不存在,只是人刻意要把人想象为光辉形象而已。里欧立刻醒悟过来,目光一聚焦,总算全部目睹了对方的真身。

他,有一头罕见的黑色短发,未经精细修整的发型与面容虽然没给人创造深刻印象,但却非常整洁而略带光泽,散发着低调的魅力。至于身材特征,没有特征便是他的特征,平静、放松,看不到明显的肌肉线条或创伤,衣装也是一般的贴身舒适种类,不张扬不繁复。可是,这样简单的他,反而骨子里浸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尤其是他的漆黑眼珠,深邃亮丽,他所凝视的世界,远不止其眼光里反映的景象那么纯粹,那是能够看透真理的目光,睿智而深奥。不过,此刻被凝视的自己,似乎没感到一丝压力和不安,依然保持着非常平和的心情。

里欧慢慢站起来,重新与对方保持同一水平视线,尽管自己更高一些,可是,对方并不介意,因为是他允许自己站立起来的。

「我在听从着他的指示……这就是瓦伦丁小姐所说的,凌驾于一切之上。」

『真是的,你也太拘谨了吧。』特别的人果然有特别之处,黑发男子不过轻轻地摆摆手,随即把沉寂气氛一扫而空:『难得来一趟帕拉戴斯,说点什么吧,继续刚才关于神明的话题也不错啊。』

面对自己的这个人是完全放松的样子,说起话来无拘无束,没有任何戒心,他在友善微笑之余,还把双手左右放开以示真诚的接纳。

『神明的话题啊——如果您不是我心目中认为的「神」,那么,请问您是……?』里欧于是顺着对话发出询问,希望对方也会顺势道出其称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倒是想更具体了解一下,除了「全知全能」,你所在世界的「神」是怎样的存在?概念?还是有什么特征?我对这件事挺在意的。』但是,他却随意地把提问抛回给这边,并投来十分好奇的目光。

两种意志一相碰,没办法,他的魅力似乎更有说服力,只好承认他的『特权』了。

『嗯,在我看来,神明热爱我们的世界,所以我们也崇拜他尊敬他信仰他。「他」也许不是具体的某个人,可能只是一种意志,或者是历史传承下来的戒律,甚至是纯粹的爱,但只要「他」存在,我们就会听从「他」的教诲,向善,爱别人,因为「他」是正义的。』

『爱——伟大,我很认同你的观点,「他」的确是值得世人敬仰的神明。在我生活的世界里,也确实存在这样伟大的「人」,我也非常尊敬他。』

『您生活的世界?指的是「帕拉戴斯」吗?』

『不,那是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复杂世界。那个奇怪地方,不光有你我认可的神明,还有一些被人们称为「神」的人类存在,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影响力比传说的神明还要大。注意,不是「伟大」哦。』

黑发男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恨不得全部展示出他心中的印象,他真的是十分享受这个话题呢。

受他的影响,对话气氛越来越活跃,里欧也开始对此产生特别兴致。

『您提到的「他们」,莫非都是真实活着的人?』

『宾果(猜中了)!在我的世界里,「人造神」可真是多不胜数呢,你对这有什么看法?』

『把真实活着的人称为「神」实在太不合适了,「人造神」根本没资格和真正的神明相比较,这样做只会让人们混肴信仰的意义。』

『没办法,我所在的世界就是这么荒唐,一些权力者还有某个领域的佼佼者,经常会被人冠上崇拜的称号,虽然不一定使用「神」这个字,但他们所受到的朝拜已经与神明无异。有时候,存在于民间里的高手,也会被称作「大神」,优秀作品称为「神作」,诸如「神人」「神剧本」「神技术」「神经病」就更多了。总之,好像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够与天比高,天天把人惊讶得不知所措。』

『听了您的话,请容许我批评几句。第一,您所在的世界是极度崇拜实体利益的逐利型社会,因而产生了太多浮躁心态,不沉稳的表现。第二,久而久之,过度夸张的言论与不合理的称颂会令传统等级法则崩溃,正义价值观也将跟随着混乱不堪。第三,人们将会对历史失去崇敬之心,忘却互相尊重的原则,以自我为中心,到头来,损害的便是人类自己。』

『哦!哦!真让人感动,你的话听起来就像纯净的清流……可惜,我也因此粘上了太多混浊,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冲刷掉。抱歉哦。』其与话语同步的手势,反映出一点赞叹、一点遗憾。

他的脾性和表演一样有趣,嘴巴说着严肃话题,神情却没有与之相衬的沉重,目光天马行空,反而像在述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但回过头来又真诚地道歉,反省错误。根据这种多变表现,实在很难猜出他是否真的有对社会状况认真思考过,只能说,他的见闻是十分广博的,情感也特别丰富。

见识广博的人总是很容易互相欣赏,此刻,双方都感觉到彼此距离更加接近了。

只是,这位资质不算突出的男人和『神』到底存在什么必然关系呢?

『先生,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要跟我讨论这么多关于「神」的话题。』闲聊该到此为止了,里欧端正态度直指问题核心。

『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是个很适合聊天的人,所以就想跟你多聊一些,仅此而已。』他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问题不在于聊了多少,而在于聊了什么——我这样说,应该没错吧。』重点就在这里!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并不需要太详尽,某个字眼的差别,再配合适当语调和态度,自然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理解不了的,就说明双方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呵呵,我似乎有点小看你了,你是个稍微有点厉害的好家伙,嗯……』也许是察觉到什么,黑发男子罕见地正视着这方,发自内心的自信表露无遗!在那个被凝视的瞬间,他好像忽然长高了:『人类世界的王者——我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受人仰视的。如果说,还有比王更高层次的存在而值得王去仰视的话,那就只能是……

『您是海兰斯至高王,海兰斯人们歌颂的「神」。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全知全能者。』里欧立刻回敬对方。

『哈哈哈!别随便给人安上那种名号。』他一笑置之,断然拒绝了他人的敬意:『我告诉你,我可是有·信·仰的人。信徒,是不会自称「神」与神明比高的,那是大大的不敬。明白吗。』

『那么,为什么要一直谈论关于「神」的事情。神明,不应该被信徒当作普通聊天话题,您对神明不是充满敬意吗。』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我之所以跟你探讨这么多,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把我看成十分十分特别的大人,那样的话你我就不能轻松对话了。我再强调一次,我其实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青年,跟你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不过,就现在这个节点上,我们是平等的。』

『也就是说,您希望进行对话,所以才要慢慢哄着来接近我。』

『完全正确,如果你可以扔掉那无聊的敬语,那就更完美了。』

他不光话非常多,而且是个特别健谈的人。里欧不过稍稍回想了一下,便发现对话中其实包含了诸多暗示,然而,自己直到现在才理解其真正目的。

这到底是一时兴起之作?抑或是蓄谋已久的策略?里欧感到思维稍微混乱,马上重新整理信息。

他是,来自于不同世界,真实的人。他很平凡,平凡之中有些特别,特别之中又有些平凡。他有清晰的思路,却没有统治他人的意图,他一再强调自己是平凡的青年。

但是,他人的注目目光始终无法从其身上移开,为什么?

正确答案只有一个,尽管充满矛盾,可是,也就只有那个解释才是合理的。

他是……

『喂喂,你思考得太久了,这样子我们可无法继续了解对方啊。要不消停一下,用对话来了解对方吧。』黑发男子再次放开双手,发出礼貌的邀请。

『您不是无所不知吗?我的身份,名字,您都不知道吗?』里欧想起进入帕拉戴斯过程中的神秘对话。

『人怎么可能无所不知,我是真的在欢迎你来到帕拉戴斯哦。不如,先从介绍名字开始吧。』

虚幻记忆与真实的人,到底要相信哪个?答案不就摆在眼前嘛。

『非常高兴认识……你。我是,里欧·约瑟夫·里克特。』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

『克里斯·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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