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纳投名状
吴越仁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各种反日活动。一晚日军港,几艘满载日军过冬被装的货船,被烧掉,火光冲天。另几处,几个日本商人和两个政要,也被刺杀掉。上海《辛报》、《申报》等报刊纷纷登录转载,搞得日军焦头烂额,遂又增派了夜间岗哨和几只德国黑背。许多国人闻听后却暗自庆幸。日军不畏惧与****正面冲突,最头疼地下抗日,尽管就此事滥杀很多中国人,但为国家、民族大义而愿献身的国人依然层出不穷。日军方决定在上海成立特务机关,专门针对日益增多的刺杀、暗杀事件和潜伏者。直至1939年8月,日军才在中国正式成立梅、兰、竹、菊特务机关,其实早在1937年底就有了想法,只是由于派遣的几个人被刺杀掉,加之战事一度紧张,后计划被搁浅(以后会提及)。这几日,在吴越仁的支持下,沈追大量搜集邓山风勾结日本人的证据。终确定,邓氏为了攫取钱财扩张势力,不惜出卖同胞,向日军提供并协助破坏掉3处军统、2处共产党据点,在日占区开5家赌场、7个烟馆,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如此恶劣之人,定除之而后快”,沈追想着。
终于等到了机会,1937年12月24日,平安夜,法国领事馆。法国总领事邀请多国政要、上海名流、绅士等举行酒会,共迎圣诞日,沈追随同吴越仁前往。酒会上,沈追紧紧盯着邓山风,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下手,并未发现米二小跟从。期间,偶遇法国传教士饶家驹,饶家驹被称为“上海的辛德勒”,沈追早有耳闻,遂拿红酒过去礼敬了一下。也见到了另外一人,上海军统站沈醉,他认识沈醉,因为沈醉曾是戴老板跟前红人,但沈醉并不认识他。沈追从入军统以来一直是暗棋子,整个军统内部,只有戴老板、“二舅”与他相识。
12点钟声敲响后不久,酒会宣告结束。吴越仁给沈追派车紧随邓山风,他曾答应沈追,若刺掉邓山风这个对手,介绍沈追入青帮,这种带有投名状的,进去就会封字号,辈份比其他门徒要高,类似于某堂口扛把子。沈追自然不追求这些虚名,他有自己的想法。邓山风的车没有拐到小妾家,而是径直开往邓府。沈追开车拐了个弯,因厂区较脏,开进去会有车辙印,他停到了废旧厂房隔壁巷子里,熄火灭灯,半躺着静候。一小时后,邓宅平静下来。已是凌晨2点左右,街面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沈追下车活动着关节,扭了扭头颈。片刻,他往后撤了几步,蹬蹬蹬三步,爬上了四米高的墙头,密切地关注着邓宅花园,见无异动,扑向了假山。两个守卫此时进入花园巡逻,沈追两手抱着假山,两腿在下面晃着,遂把腿守了起来,用四肢紧紧扣住。
两个守卫聊着天转了一圈,出了花园。沈追翻身跳下,又攀上院墙,跳上邓山风屋顶。小院门口两个护卫头朝外守着,沈追观察了一会儿,攀着前檐轻轻落地,没有一点响动。吱一声,轻轻推了一下门,见厅堂里还睡着两个护卫,鼾声震耳。沈追一个前滚翻,进了厅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到一个跟前,双手抱头扭断了脖劲。另一个人感觉有些响动,刚睁开眼,沈追一个前掌抵喉顶晕过去,捏住下巴,另一手伸过去又扭断了脖子。取出勾刀准备开里屋,试着推了推门,没锁。这人呀,高兴快乐时,就容易得意忘形,就容易犯错,若里屋门锁住,邓山风可能能多活几日,可惜阎王叫人三更死,岂能留他到五更。借着微光,沈追见床上四脚八叉躺着一个丑陋的老男人,定眼一望,邓山风,其妻在被子里卷曲着。沈追拿着本应该开锁的勾刀,勾住喉咙,噗哧一声鲜血喷了出来,女人揉了揉眼准备叫出声,沈追左手捂住其嘴巴,右手对着喉部一刀下去,心里默想着,对不住了,以后我见着阎王给他解释。在以前的一次刺杀过程中,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由于当时见到非目标人物,犹豫不决,差点丢掉性命。沈追见床上已无动静,用右手探了探两人脖子动脉管,已无跳动,遂原路潜出了院子。
第二十七节开香堂
第二日一早,邓宅乱作一团,米二小指挥着弟子,紧张地搜寻着线索,没有任何发现。下人们私下猜测着老爷、太太如何被刺杀。有个女婢说家里进鬼了,讲得绘声绘色,这个鬼故事在上海流传了好几年。1938年元月9日,农历腊月初八上午,青帮总部,由于杜老板已移居香港,黄老板拒绝为日本人服务赋闲在家,张啸林端坐正中,张仁奎为其安排的保镖,林怀部立其侧后,尽管张啸林投靠日本人,做了汉奸已是众所周知,但从实力上讲,暂无人能取代其位置。沈追在吴越仁的极力推荐下,准备加入青帮。那时入青帮,封字号,程序上比清末时有所简化,但张啸林刚当家不久,对于新入帮的弟子,自然要求甚严,欲纳其名下。
只见张啸林身后供堂上,正**定翁、潘、钱三位师祖爷,上面挂起罗祖像,下各点香烛一副,桌下又点五支香,两头插着包头香。两侧过堂,站满了青帮弟子,“赶香堂”者甚众。沈追祼着上身,叫“净身”,一路从堂外跪着入堂内,门口一长者拿着藤条,轻拍其后背,叫“驱身”。长者嘴里念着帮规,沈追跪过刀背山,路过火焰盆,面对张啸林。长者拿一杯清水,让其漱口,叫“净口”。此刻,帮规刚刚念毕,长者在旁边又念道,“晋人裴一庆,灭倭贼、焚倭资,为忠;敬双亲、重长辈,为孝;见危难、伸援手,为仁;亲帮众、两插刀,为义”,“准你加入青帮,可愿意”。沈追遂拿匕首割掌心出血,滴入酒碗,洒入地上,敬奉祖师爷,歃血为誓。
只见长者从炉火中拿出早已烧得通红的铁丝圈,在沈追右胸口一按,嗤一声,着实烫了一个“悟”字。沈追嘴巴咬着刀柄,只觉眼前升起一团烟,一股浓烈的烤肉气味。“晋人裴一庆,今日起,誓为青帮弟子,送悟字辈,自加入起,不得背叛,惹有不从,千刀万剐”,长者接着念道。悟字辈为青帮第二十三代,当年蒋公入青帮时,也为悟字辈。沈追三拜九叩后,立于大堂一侧。
张啸林开口道,“今日开香堂,一为收纳新的弟子,二为替邓公复仇”,又道,“押阿金、阿明”。两个裸着上身的半年男子被门徒押着进入过堂。“此二人为邓公当夜职守,邓公被刺,竟无半点察觉,按帮规该如何”,张啸林抬头问了问长者。长者道,“赐一丈红或削耳”。阿金、阿明两人均接受削耳,只见堂前,滚烫锅水里插着一把刀。一刽子手,从里面拔出刀,听得啊啊两声,两只耳朵应声落地。阿金、阿明痛得满地打滚。“从即日起,有谁能为邓公找出仇敌,赏5万银,若能提头来见,赏大字辈”,张啸林大声说着。众门生皆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今日邓公入土为安”,张啸林叫道。邓山风死不瞑目,尸体已存放半个月。米二小在角落里,低头默语,心里盘算着。
第二十八节天煞孤星
身边亲人、朋友,就连跟他偶尔接触的人也难逃厄运,爷奶、父母、杏花、武老板、猪肉虎、妻子……一个个离去,自己女儿尚不知所踪,沈追已不敢多想,在他心里面,决定原谅米二小。此刻,米二小却正算计着如何把邓山风旗下财产转为己有,尽管前段时间,日本人交待的任务并未完成,但他作为日本人在青帮、恒社安插的一枚重要棋子,也不会轻易被毁,也算是有恃无恐,因故相安无事。要想接管邓山风家产,首要的一步,就是要查出杀害邓山风的凶手。他已怀疑到沈追,一是沈追从小名师传授技艺,武艺超群,二是更名为裴一庆,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其次要进一步跟日本人相处,完成日本人交给的任务,灭掉吴越仁,现在整个青帮,也就剩吴越仁等极少数强硬反日派,其他头目都是墙头草,米二小认真思索着。
此刻,他的一名手下栗涛,也是平遥同乡,敲了敲门道,“二哥,门外裴哥求见”,栗涛近来也跟沈追相识了。米二小忙道,“就说我不在”,这已是沈追近期第三次来访,他均推托不见。这些日子,尽管他对沈追疑心加重,但苦于没有搜集到任何证据,在帮会里也不敢乱说;再者,吴越仁自我防范加强,自己手下也无多少可用之人,根本无法下手,眼瞅着快过年了,米二小心急如焚。过得几日,眼瞅着快过年了,栗涛跟米二小说,“二哥,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我让帮外老乡从平遥捎了点牛肉、合碗子和熏醋”,米二小一听,遂想出一条毒计。
第二十九节施毒欲杀
大年三十,年关,恒社,人头攒动,为期一个月的代理人选举日到了。年关年关,过得去是一年,过不去就是一关。恒社总部喜气洋洋,几个下人踩着梯子在屋檐挂起大灯笼,几个丫环正贴着喜联。大家见面,彼此拱手,拜着早年,选举结果也很快揭晓,吴越仁当仁不让坐上了代理人宝座。“若运用得好,很快就能取大汉奸张啸林项上狗头,取而代之”,吴越仁想着,他的目标是统领青帮2万余众。人散场后,吴越仁开心地搂着沈追的肩膀道,“今天晚上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场,一起守夜”。没等沈追开口又道,“就这么定了”。他已经对沈追完全信任,本想着给沈追择一处庭院,但转念,沈追在自己宅邸住着也挺好,便没有再提。
吴宅大门口,车门打开后,吴越仁探出了身,看到了米勒,“吆,什么风把米老板吹过来了”,他不屑地说着。米二小恭维地说道,“恭喜吴老大,不,不,吴代理主席,我们做小的应该过来拜访”,“正好过年了,顺道拿了些家乡特产,请吴老板、一庆尝尝,这些特产还是很好吃的”,“是不,一庆”,扭头问了问沈追。沈追一看,牛肉、合碗子,很多年没尝过了,说道,“米兄,有心了”,旁边醋坛里飘溢着诱人香味。吴越仁看了眼沈追,对米二小道,“那老子就不客气了”,遂让人搬进了宅院。米二小、栗涛等弯腰恭送着,眼瞅着吴越仁、沈追等进入庭院,他正了正身,撇起嘴角,眼神里透露出歹毒。
吴宅庭院,已是热闹异常,磨刀霍霍、杀猪宰羊,准备酒席,庆贺新年。吴越仁命人把平遥特产放到了厨房。沈追回到房间,手里拿着三柱香,朝着北方磕着头,敬了先人,每逢佳节倍思亲,脑海里又浮出了亲人的模样,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此刻,吴越仁推门而入,沈追忙用衣袖擦拭眼泪。“出息”,吴越仁笑道,他又何尝不想着自己的亲人们,“喝酒去”,他大声说。沈追随吴越仁来到大堂,打眼一看,都是其东北旧部,共坐了三桌。
一会儿,一个小丫环端着菜盘和熏醋,从厨房出来,路上闻着熏醋香味,实在忍不住,喝了一口。平遥熏醋就是把老陈醋用果木架烤熏出,既减弱了酸味,又不失香味。小丫环刚进大堂,突然一头栽倒,口吐着白沫。一众人等,哗哗哗站了起来,待沈追冲到厨房,几个厨师也已全部摊到在地,他大叫一声,“饭菜有毒”。吴越仁一怒掀翻了饭桌,骂道,“麻了个巴子,哪个乌龟王八蛋干得”。沈追隐约觉得是米二小,结果很快就查明了。
年是过不好了,是夜,吴越仁率旧部,拿着冲锋枪赶到了米宅,逢人便杀。临近米二小房间,沈追忙道,“吴兄,此人交给我吧”,遂推门而入。米二小已卷缩成一团,手拿着枪,瑟瑟发抖。栗涛挡其前面。“栗涛,你躲开,不关你事”,沈追道。栗涛说,“裴大哥,要杀他,你先把我杀了”。说时迟那时快,沈追扑了上去,左手捏住了米二小枪管,前后晃了一下,枪部件散落一地,右手拿刀瞬间插入了米二小胸口,并朝栗涛使了个眼色。米二小垂死叫道,“沈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遂摊了过去。沈追站起身,指着栗涛对吴越仁说,“吴大哥,这个小兄弟并不坏,求你放过他,以后我为你当牛作马”。栗涛感激地望着沈追。“也罢,老子主要是来要乌龟王八蛋命的”,“兄弟们,撤”,吴越仁下了命令。当夜,栗涛背着米二小跑到了日占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