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潇潇推他一把,嗔道,“哪里是什么姑娘啊?人家早就嫁作人妇了,你该称呼她一声夫人的!”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根本推不开身为封士的楼诚,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
楼诚因着她这一推,心中反而生出无限的绮念来,直觉得这世界无比的美好,遂笑道,“这是哪家的夫人?我竟没有见过!也是京都人氏吗?在家时也没见你同她来往呀?”
“今个新认识的!”楼潇潇笑道,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聊天,都忘记问夫人是哪家的了?”
楼诚心说,不知道姓甚名谁,你还和人家聊的这么开心?若是个坏人,你早被人家卖了,还在这帮人家数钱呢!果然,除了生意上的事情,你对其他一切都是一窍不通!潇潇,这样的你,我该如何放心交给别人呢?所幸,还是由我来宠着你一辈子好了,由我来守护你的单纯!
白若梨有点尴尬,不知道的定然会以为她居心不良,“我本姓花,他们都会唤我一声花夫人。”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为三从。
三从由来已久,从未听说哪个女子出嫁以后还冠本姓的,听她这么说,楼家姐弟都有些吃惊讶异。
楼潇潇表现的直接一些,玉手半掩住樱桃小口,眼睛睁的大大的,“花夫人?女子出嫁从夫,你既已嫁作人妇,怎么还能冠花姓呢?”
楼诚略微含蓄,却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白若梨几眼,不过他还记得伸手拉了把楼潇潇,“潇潇,你这也太直白了!”
楼潇潇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行为委实算不上多么礼貌,尴尬一笑,说道,“我这人想什么说什么,脑子也不太会转弯,你别生我的气!”
白若梨了然一笑,“无妨。你心思简单,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时无心罢了。更何况,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我也是喜欢的紧呢!”
其实,白若梨真的很好奇。看那楼潇潇长的跟天仙似的,却似乎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心眼,性格跳脱不说,还单纯的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楼潇潇听了她这话,好像听不出什么委婉的表达,反而当成了真心的夸奖,笑的像个孩子,“我也喜欢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这下,白若梨除了点头,已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楼诚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拉了拉楼潇潇的衣角,“潇潇,快别说了!”
“你嫌我丢人?”
“潇潇,你知道的,我便是嫌弃我自己,也绝对不会嫌弃你!若是这世上有一个人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的,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那你为何不让我说?”
“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让我说话我才能快乐,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不让我快乐吗?你宁可让我不快乐,也不肯让我说话,还说自己是为了我?”
“我只是怕你得罪人!”
“你嫌我说话得罪人,这还不是嫌弃我?”
“我真的没有嫌弃你!”
“你就是嫌弃我,觉得我说话得罪人,觉得我丢了你的脸!那好啊,你也长大了,快点成家立业,我把家业留给你之后尽快外嫁。如此一来,我就是再得罪人,丢的也不是你的脸,也省的你各种嫌弃!”
“……”这下子,楼诚是彻底对自己的这位姐姐也可以说是喜欢的女人无语了。
男人同女人的争辩,男人总是试图通过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而女人通常会把一个问题绕来绕去。
这倒不是说男人有多理智而女人有多么不讲道理,而是因为这二者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他们从小到大的经历不一样,所接受的教育不一样,思维的方式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方法也不一样,甚至于父辈们对他们的期望也是不一样的。
白若梨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那画皮师是什么样的?往日我看过一出折子戏,名为《玉台春》,便惊讶于那画皮师的巧手。此番听闻楼公子见过,便更是好奇了!”
楼诚的心突地一跳,生出几分戒备来,说出的话也毫无用处,“是个男人,身披绣满金色纹路的白袍,赤足,脚上也绘满了金文,脸上带了只一侧雕刻着白泽的檀木面具。”
白衣金纹,意蕴手捉白夜,脚踏黄泉,这本就是画皮师的象征。
“白泽?”白若梨却是一愣,“竟然是白泽面具的画皮师?”
这白泽是有名的仁兽,而画皮师这职业却是行走于荒坟孤冢之间,一个就好像是太阳之子,一个却只能身处于黑暗之中,这二者怎么说也不该出现在同一人身上。这感觉就好像惯常吃草的动物突然吃了肉一般,让人觉得不舒服极了。
“画皮师是不是都长的特别漂亮俊美?”白若梨又问。
这下,楼诚的目光中突然多了抹不易察觉的惧意,却还是镇定地开口,“那画皮师就像披了好多张脸,时而像清俊的书生,时而又像威武的将军……”
白若梨突然想起当年白丹一说起画皮师时的场景。
他斜倚着神庙的古树树干,梦魂果在他头顶上方熠熠生辉,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慵懒,语气却带了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严肃,他说,“清丽处似谪仙,诡秘处却又似楚巫,似天人,更似妖魔,这,便是画皮师。”
如今听楼诚一说,白若梨觉得当初白丹一所说的果然十分贴切。
恰好此时媚娘从后厨跌跌撞撞、一步三晃地晃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牡丹缠枝的白玉酒壶,显然已经是醉了。
随着媚娘的抬手,琥珀色的琼浆从壶口垂下,她仰头去接,酒水顺着下巴流进了她的衣领,她的脸上也镀上一层漂亮的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