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显然并不吃这套,只说,“本来老头子也无意为难你二人,想在山道上将你们打发了也就是了。可你们却不肯听,让我很是为难啊!”
“前辈有什么可为难的?您老当年为六界做了那么多,苍生自然是铭记于心的。您老会隐居于此,想来也不过是图个子孙贤孝、晚年安宁罢了。临到老了,子孙出了这样的事,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您会生气,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您想过没有,黎山一脉如今所摧毁的一切,正是当年您全力以赴去拯救的啊!您不觉得,他们的存在和他们所做的事已经污了您的一世英明吗?”白若梨皱眉,说出的话算不上多严厉,但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的谦恭。
“他们的存在?他们所做的事?君后真是生了一张利嘴啊,说的老头子我险些哑口无言。”
“前辈过誉了!晚辈弱质女流,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好一个实话实说啊!君后的意思是我叶家一脉合该绝于此了?老头子我啊,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年轻的时候做了那许多的事,不过就是为了守护我的亲人朋友。如今,我老了,年轻时的朋友都早已不在,所牵挂的也就是这些子孙后辈了。君后要将他们斩尽杀绝,是要老头子我的命啊!”
“您老的话太过严重了些,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我家中的一位长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了就该接受惩罚,谁都不能例外。他们做了这样的孽,因果循环,自然是报应不爽,怨不得旁人。”
“老头子我要是偏要保他们呢?这位魔宫的君后,你又能怎样?”
“我早年也做过些除魔卫道的事,我家族中的长辈也个个都在尽护卫苍生的本分,但当年我犯了错,受了刑,直到如今还是个家族外放之人,家族长辈无人插手。前辈,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也不能处处庇佑着啊!我说话可能会不中听,但却是不得不说,子孙不孝,难道您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吗?您久居黎山,就真的看不到他们背地里进行的勾当吗?”她言辞凿凿,很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叶黎无言,沉默良久。
宸月也听的皱眉,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白若梨身前。
微风吹过,夏蝉低鸣。
午后的天气沉闷而且燥热,就像巨大的蒸笼,而这片天地间的生灵无非一只只肉馅的大包子,命运根本不由自己掌控。
终于,叶黎开口了,面上是纠结,眸中是无奈,他说,“自古公私难两全,我原以为自己不会面对这样艰难的抉择,然而现今却是不得不选择了。罢了,罢了,我这一生总是不由自己,如今便顺从一回心中所想吧。”
白若梨听的震惊,宸月也颇为紧张。
叶黎突然抬手,没人看见他的动作,却见这片空间开始寸寸崩塌。
那些原本因他出现而欢心雀跃的黎山弟子面如土灰,各种疯狂而绝望的叫喊声伴着血肉分崩离析的飞溅物。
宸月张开怀抱,紫色的衣袍紧紧包裹住白若梨。
她见他打算独自承担一切,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却冷冷地开口,“你帮不上忙,别添乱!这个法术消耗生命,只能持续一柱香的时间,本君还挺的住!”
闻言,白若梨果然不再乱动。双手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像无孔不入的风,像重达万斤的巨石,那力量袭向宸月,要将他绞烂碾碎。
喉头一甜,他险些一口鲜血喷出,但最终却咽了下去。
“哈哈哈,死了,都死了,干净了,这下干净了!”叶黎仰天长啸,状若疯狂,一滴泪悄悄滑落眼角。
宸月望着他,突然就想起了父亲在世的时候,那时每每提及叶黎,父亲总是赞不绝口,临了还会加上一句“那是个真正的英雄”。
英雄迟暮,往往比美人迟暮更令人惋惜心痛。
风停了,云散了,万籁俱寂。明媚的阳光散落大地,映照出一片炫目的金黄。
宸月保持姿势站了良久,终于后知后觉地放开了白若梨。
她抬眸去看,一下便愣住了。
他面色苍白,浑身伤痕,唇边却还带着分微笑。
“你嫌命长了是不是?若真是活够了,我给你个痛快就是,跑来闯什么藏宝阁?宸月,你是不是以为,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心痛一下?”
宸月没有回答,只伸出了右手,掌心安静地躺着一枚火红色的珠子。
那珠子黄豆粒大小,通体火红,上面有一圈淡青色的云纹盘旋,看上去精致而且美丽。
“火云珠?”白若梨一惊,“你是为了火云珠?我宁愿不治这个后遗症。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我也不活了!”
她从不说什么情话,后面这一句就尤为珍贵。
他听的十分舒心,嘴角上扬,说出来的话却是,“聒噪!”说完便晕了。
白若梨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了他的身体。
花棠棣带人匆匆而来,白若梨却扶着宸月扬长而去。
饶是有各派弟子在,清扫废墟还是用了足足七天。
等到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众人这才想起黎山派的藏宝阁来。
所幸,藏宝阁名为阁,实却是建造在地下的一处地宫。
然而等众人破开层层封禁赶到藏宝阁的正殿之时,却并未看到任何宝物,眼前俨然是一副人去楼空的破败景象。
莫九天啐了口唾沫,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都没了!”
“我们一路走来,封禁机关一丝都未破损,如今宝贝却没了。看来,黎山派还有余孽活了下来。黎山派为祸苍生,人人得而诛之。传我命令,凡我长安谷白家弟子,路遇黎山余孽,不死不休!”白若云冷声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