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顺德十一年一整年的时间里,从炎冰狱跑出来的妖兽恶人们烧杀掠夺、无恶不作,杀戮的无辜百姓就有十万之多,更不要说许多家族宗门被灭。一时之间,哀嚎朝野。
次年八月中秋,雪山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个辉煌宫殿开了门,门里的人自称神宫,宫主称神王。神宫门下多英勇,他们带着所谓神王的手令出了雪山,所向披靡,竟然让那些逃犯闻风丧胆。那些人不敢也不能做恶,百姓这才免了苦难。故而,许多年轻人纷纷选择上神宫学习。
大凉顺德十三年,江湖有传言,说天象反常、妖兽害命都是改朝换代的征兆。流言传开,流寇四起,百越和北方的游牧民族纷纷攻打大凉,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顺德帝无奈之下,只得分封自己成年的兄弟和儿子为王,让他们早早的去驻守封地、保卫疆土。
大凉顺德十六年,长安谷遭遇强敌,弟子死伤大半。
白若梨看到的只是一份遇难者名单,上面有她认识的,但更多的却是她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毕竟白家每十年收一次弟子,而这一年已经是她离开长安谷的第八十五个年头。但令人难过的,是这其中有些人她觉得名字熟悉,可惜时间久远,她已经无法将这一个个冰冷的名字和当年的那些旧人联系在一起了。
这其中,有教习长老白丹椿,还有最小的那个妹妹白若棠。关于白丹椿的记忆,白若梨已经没有多少了,只记得他额头上淡青色月牙的仙印和他教术法时板着的脸以及平日里温和的笑容。至于白若棠,白若梨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白若梨没有回去吊唁,因为司命长老白丹枫随遇难名单同来的信件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回去,还说什么是因为当年那道流放的命令。
白若梨说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但她就是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可是外界却没有任何关于长安谷地消息流出。
大凉顺德十八年乞巧节,月华庄来了个五岁的小姑娘,叫洛雪柔。
洛雪柔长的一般,却有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她穿金戴银的,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洛雪柔来时,带了一大堆的丫鬟仆从,乘了雪白宝马拉着的五彩香车,装了各种各样的珍宝器玩,说自己是来拜师的。
白若梨初时是不大愿意收她的,这孩子看上去只是中等偏上的姿色,可那上挑的眉眼里却满是窈窕之色,比媚娘和宁儿这两个九尾狐的还要勾人。
薛瞎子曾说过,这样的女子是风月命,运气好的还能苦尽甘来,运气差的却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勾栏卖笑命。
洛雪柔半掩着唇微笑,笑的很是风情,实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表情,笑够了非要和媚娘单独谈谈。
两人谈了一个上午,媚娘去亲自求了白若梨收洛雪柔为弟子。
白若梨喜欢吃糕点,洛雪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白若梨这点喜好,拿出了不少糕点的配方和做法贿赂媚娘。媚娘处处以自己的师父为先,便是连这一点洛雪柔都知道并且算计好了。由此可见,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到底是多聪明、多有心机。
大凉顺德二十一年,白若梨进大荒遗迹寻找让宸月苏醒的办法,无果。她一不小心误入死地,幸得阳冥剑的剑气指引这才死里逃生,却也是奄奄一息。
白若梨晕倒在黄沙戈壁之上,最后见到的是像要飘入云端的慕字旗。再醒来时,身在京都慕府,照顾自己的,是红着眼的慕月亮。
慕月亮是从一品武官宣威将军慕演家里的独女,今年十岁,是整个慕家乃至慕家军二十万汉子掌心里的宝贝。她是真的被众人捧着的月亮,是掌中的明珠。
许是因为出身于武将世家,慕月亮长的就很是英气,舞刀弄枪,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没有一丝的女子媚气。
顺德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公公家里受过慕演妻子蒋氏娘家的恩惠,传了口信,说皇上有意将慕月亮许给自己的一位皇子,正在犹豫,旨意不日就会赐下来。
慕家人明白,这可不是什么恩赐,明显是害怕慕演功高盖主,想要用慕月亮挟制整个慕家军。
最是无情帝王家,蒋氏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给皇家人做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种种手段使了个遍。
一边是需要尽忠的顺德帝,一边是怀孕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慕演焦头烂额,短短几天时间就多了不少白头发。
白若梨的身子好的快,不过半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受人恩惠,自当相报。临行前,白若梨询问慕演有什么想要的,竟然因此多了慕月亮这个徒弟。
慕家对外宣布,慕月亮仙缘深厚,已经被带去修仙了,归期难定。
顺德帝自然不能让儿子娶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的人,这桩赐婚就在外界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作罢了。
大凉顺德二十三年,苏瑾没有挺过这年的冬天。腊月初七那天她死在了一生所爱的织布机旁,享年一百三十六岁。死时,她正在织一匹布满大朵芍药的白布,脚边还放了许多没有图案的白布,就像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死一样。
苏家的人赶来送信,带来了那匹还没有织完的白布,白若梨便是穿着那布裁的孝服匆匆赶去的海南安庆府。
白若梨活着的这一百一十二年里,朋友实在有限,翻过来掉过去,能叫得上号的也就只有薛瞎子和苏瑾两个人而已。薛瞎子在庄上时处处帮衬着,苏瑾临死织的布上都是白若梨喜欢的芍药花。这两人待自己至诚,白若梨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薛瞎子不知所踪,苏瑾又不在人世,白若梨身边便一个朋友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