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去往极北之地的必经之路,是个小城,叫做凉川。
凉川很小,人口也不多,放在外面那些繁华的地方顶多算是个镇子。
再往北就是雪狼谷,那里高山林立、常年积雪,加上谷中有一大群雪狼,故而凉川当地的百姓要抵抗的不光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凶恶的狼群。
这里已经接近大陆的最北方,冬天甚至长达六个月。漫长而艰辛的冬日,造就了凉川彪悍的民风,本地尚武,多的是能猎狼的勇士,哪怕是个总角的稚子都能拉满一张大弓。
凉川的城墙是用土堆砌起来的,不高,也就一人来高的样子,稍会些拳脚的就能轻松翻过。土墙外围栽种着荆棘,密密麻麻的,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有些时间久远已经发黑,有些还是新鲜的红色。
大老远就看见这凉川上空乌云密布、妖气环绕,白若梨心下疑惑,下了云头,一路步行而来。
许是因为这里的冬天总是如此的天气,这样满天乌云的样子百姓也只以为快要落雪了。
当日与白愚伯等人分别之后,白若梨将媚娘姐妹二人送回了月华庄,嘱咐薛瞎子看顾,这才匆匆赶往炎冰狱。
眼下正是冬天,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大块未被白雪覆盖的土地,凉川就像是未曾为人所发现的珍宝,被这白色的世界所环绕,当真是弥足珍贵。
白若梨自幼长在长安谷,那里位于大陆的西北,远不如南方温暖,久而久之,也算是很能适应严寒。
然,一到这里,她还是有些不适应,这天冷的要命。
白若梨身上有陈年的旧伤,这样的天气很是难捱,总感觉寒风像刀子,刮得骨头缝生疼。
进城的人不多,尽管现在正好是开城门的时间。
这里太偏僻也太危险了,如果不是雪狼大补,这里怕是会更加人迹罕至。
她穿了件黑熊皮的大衣,这是庄中下人原本为花月夜准备的过冬衣物。偏巧媚娘今年身体不好、特别怕冷,她便将自己的衣服优先让给了媚娘。花月夜心疼母亲,特地将自己的衣物送了过来。
白若梨本不想要,但花月夜已经许久不曾与自己这般亲近,她怕不收会伤了这孩子那颗脆弱的心,万一以后不再亲近自己那可如何是好?故而,从中选了件自己穿上不那么大的。
说起来,花月夜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真真比白若梨高出了大半个头,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
话说回来,这熊皮大衣若是放在别处也就些有钱有势的人才能穿上身,在这冬日几乎人手都有些皮毛御寒的凉川却算不得什么金贵的东西。
白若梨额上的仙印已经可以自由收放,这会她收了仙印,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不过这姑娘容貌上乘,进城的时候还是被多看了几眼。
毕竟,这凉川天寒地冻的,姑娘们都是一副膀大熊腰的粗犷模样,像她这样娇小漂亮的实在不多见。
这里民风也的确彪悍,大街上就有男人女人公然调笑。
白若梨一笑置之,依旧慢悠悠地向妖气最盛处走去。
好在再彪悍的民风也不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来,她一路行来倒很安全。
妖气最盛的地方在城西,是个大宅子,高门大院的,很是气派。比这凉川城墙还高的院墙围着三进三出的院子,门口的匾额上是鎏金的“叶府”两个大字,在冬日晕黄的阳光下依旧十分耀眼。
叶府门口有两只高大镇宅的石狮子,一立一卧,此刻上面都系着白布。
再一细看,匾额上也是白布,门上还挑着白色的灯笼,上面是大大的黑色“奠”字,这分明是家中有人故去的样子。
路过的两个妇人正在相互推搡,一个说“叶家可是大善之家,叶老爷子也是出了名的善人,平日里铺桥修路、布粥施药的没少为我们做好事,如今他去了,我们这些受过恩惠的理应去看看。”另一个说“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我听说,叶家年前新娶的这位少夫人来路不明,而且邪门的很,自打她进府,这府上一个接一个地死。这叶老爷在外经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命硬的不行,这一回家就去了。我可不去触这个霉头!”
听到她们俩的话,白若梨计上心头,当即上前敲了敲门。
叶府虽在办丧事,却是大门紧闭,连点哭声都没传出来。
很快就有五旬左右的门房前来应门,扒着门缝看了一眼,说了句“你是谁呀?”,又关门进去,重新开了门,这次再打开的却只是偏门,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白若梨含笑施了一个男子的抱拳礼,“我与叶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听说叶府之事后特地前来拜会嫂夫人。”说着从袖中拿出个烫金的拜帖。
那门房以为她是从袖中拿出的,其实她不过是借着袖子遮掩变了一个出来。
门房接过拜帖看了,这才笑道,“原来是花夫人。江南离这里路途遥远,夫人如何来的这般快?”
他倒是警觉,只是不知这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连一个门房都警觉至此。
白若梨又笑,“今年这冬天没有往年冷,但到底也还是冬天,之前进回去的皮子就有些不够了。本是打算请叶公帮帮忙,结果刚一到凉川就听说这样的事,我便匆匆赶过来了。”
一听这话,那门房也不疑有他,当即转身又重开了正门,“既然是老爷的朋友又有拜帖,那便是客人,先前倒是我眼拙了,夫人这边请!”
“有劳了。”白若梨笑的客气和善,眼角眉稍却没有商贾的精明。
叶府没有月华庄气派,但也算精致,假山花木、小桥流水、纱缦珠帘,处处都透着家主人的用心和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