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不信,盯着他道:“老狐狸,从没见人过找你呢,那人同你有什么误会?”
胡里笑道:“没人找我?你才认识我几天?找我寻仇的,报怨的,投怀的,送抱的,多得数不过来。等到明天后天,还有与我打架的、比武的、相亲的、赌酒的,哼哼,你还是快回家吧,回头我拐了你卖掉,你还一文一文的帮我数钱呢。”
胡璃撅嘴道:“你净乱说。我在窗边只模模糊糊听了一句,他说你杀了人?是真的吗?“
胡里故意装出一副凶霸霸的表情道:“是,我杀人无数。昨天汴京城里四人命案,金陵两条命案,山东十余口的案子都是我做下的。你怕了吧?”
胡璃明知他胡说,可又没法子套出实话,只得作罢。
次日,二人从东面景风门出了长安府,便往华山去,到了华山脚下,胡里与胡璃作别道:“老神仙若知道我将去吴越、秦淮烟花地,一定不放我走。不过若是留下来,与他下棋局局都是输,当真无趣的很,,我这便就走啦,你以后自己当心。”
胡璃此次出行,与胡里相处甚久,不但不再为敌,还蒙他数次相救,心里对他好生感激,并且在游历江湖中听他讲了许多的古籍趣闻,于山水建筑听他讲了好多传说故事,便连小吃饭食上也长了不少见识。况且在他面前不必装假做作,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他又对自己诸多宽纵,当真快活的很。眼前就要分离,倒是有些不舍,她道:“老狐狸,多谢你一路帮我又救我,若是日后相见……”
胡里却摇摇头道:“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啦!”
胡璃一怔,问道:“为什么?”
胡里道:“我是名满天下的大盗狐狸,同你在一处,整天干些求助老弱妇孺的勾当,太也不合我的名号了”,说到这儿,他又硬装出一副凶相,道:“我不爱做好人,偏爱当坏人。坏人命可要长的多,哼!我要去泡在烟花地里,我要去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我要做回坏人!”
胡璃见他硬装出的凶相,不但不怕,反而拍掌大笑起来,她笑个不停,终于引得胡里也撑不住,也笑了起来。两个人当下便象两个开心的孩子笑个不住,过了一会儿,胡璃忍住笑道:“老狐狸,其实你一点也不坏,硬要装嘛,唉,也装不来的!”
胡里望着她,凝视了半晌,突然粗声道:“我走啦!”拨转驴头,往南去了,走出一段,吐口气,自语道:“我不再做好人了,我要做回自己,不再惦着你,重新做回无牵无挂的狐狸。”
胡璃赶去了华山玉泉院后,颇为失望,小道童惠祥言道:扶摇子陈抟同尹项离开后,一直没有返回本院,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来。
胡璃想了一想,借了笔墨,写了一封长信托院中道童惠祥转与尹项,信中写到:自己并非偶遇尹项,而是见到陶三彩人偶才有意接近,自己深知陶三彩中所藏羊皮图纸的秘密,并且讲述了自己主人家乃是大唐遗脉,不但忠厚仁义,体恤乡里,而且有匡复大唐的伟志,于陶三彩,七只已获其三。自己从尹项处所获的陶三彩人偶并非真品,盼尹项能将那尊波斯人偶的来历告知,以便成就主人的复唐大计,然后留下了江西老家的详细地址,希望尹项能捎个信去。
都写妥当后,胡璃将这封信装入封套,用蜡封好,再三叮嘱惠祥莫忘记交给尹夫子,向他道了谢,才起身离院,回往江西婺源老家了。
这一次离家时日之久是从前从未有过的,算算日子差不多竟有三个月了,可是胡璃这次并没有象以往一样的思乡心切、恨不能插翅返还的感觉,反倒觉得这段时光犹如一瞬。虽然历经艰险困苦,却充满了从前未有过的自在逍遥,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活和奇趣,为什么比从前游历江湖更开心一些呢?
胡璃也说不出来,许是因为这次路途更远些,时日更长些?见到了许多异乡风情和美食?听了许多新鲜典故和趣闻?正想到这儿,路旁一只蛤蟆“呱”的一声抢在驴子前面横跃过去,没入了草丛,胡璃立时想起胡里说的那“虾蟆陵”,禁不住嘴角上扬,突然一惊,想到:“这段日子觉得特别开心,难道是因为与老狐狸一起闯荡江湖?”摇摇头,自己对自己道:“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只爱偷鸡摸狗的盗贼,和我可不同,我虽然也偷,不过是为了主人家的江山才出手的,同他才不一样呢。而且,他不但是盗贼,还大刺刺地说要赶去秦淮河烟花地去会美人,哼,好不识羞。”
从陕西长安府到江西婺源路途本就不短,加之连年战乱,有时桥被军队所毁,道路又不通畅,胡璃的归家之路竟走了十二日之久。等到了家中,见到姑母,觉得甚是亲切。
汪母见到胡璃回来,高兴地直擦眼泪,道:“真是菩萨保佑,我这些日子直念佛,怎么你这一去竟走了这么久。我可担心坏了,怕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别是病了,饿了,被人欺负了。”
胡璃拉住她手,撒娇道:“我没事嘛”,又走开几步,道:“看我能走能跑,哪有事啊,你可千万别担心啊。”
汪母把她拉至近前,说道:“让我好好看看你,嗯,身量似乎还高了一点,不过怎么好象瘦了些。”
胡璃嘻嘻笑道:“怎么会瘦?我几乎不曾把整个长安府的吃食都吃了个遍,连驴子都嫌我……”说到这儿,蓦地想起这话是胡里说过的,不觉停了下来。
汪母奇道:“驴子怎么会嫌你?”
胡璃望了望姑姑,坐了下来,道:“驴子嫌我太沉,不愿意驮我。”
汪母被这话逗乐了,笑道:“这真是傻孩子说的傻话了”,抚抚她的发辫,道:“你坐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去,今天啊,府里派几个小子去打鱼,捕了不少,还送了条来给我呢,我烧鱼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