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均匀而柔和的射映下来,玻璃车窗闪动着清冷的光泽。从观后镜中可以看见车尾那涌动的人潮。他们嘶叫着,推攘着,或是追赶着。更多的保安从会场里调出来,维持着秩序。
裴歌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他皱眉,胸口的位置还微微绞痛。为什么她总是忽视他。是他的存在感太弱了么?还是,她的心已被那两个人堵满?他悄悄的叹气,细心的替她去擦拭脸上近乎透明的蛋清。
莫小雅的双手皆是冰凉的汗水。感觉到有人触碰到她了,才缓缓的从窗外转过头来。她的目光呆滞无神。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在想着什么事。看到他因为担心而阴沉着的俊脸。她勉强的笑道:“谢谢。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驾驶座上的阿番抬高了语调说道,他已经隐忍她很久了。X每次起什么波涛通通都是由她而起,“你是着实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又是被X表白,又是被他拥抱。我看这件事受益最大的就是你,这样一来你就不费吹灰之力的走红了是吧?”
身边的助理从镜子中悄悄的观察女孩子的表情,又看了看此时口不择言的经纪人。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有多少女明星想要借着X上位啊。都不惜毁掉自己的声誉来竞争广告以及合约。这个summer小姐,难保也是想要成名的其中之一。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的被X保护着的就是了。
“阿番!”裴歌将手中的巾帕捏收拢,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怒吼,一边又担心的看向身体僵硬的莫小雅。
莫小雅抬头。唇角涌出淡漠的笑意。
“你不要阻止我说话。”阿番羞恼的不由得加快了车速。一张脸涨得通红,如同是喝了许多酒,“summer小姐,你知不知道X要退出娱乐圈的事?我想他这么做大概也是为了你吧。”
退出?她惊住,眸子变得柔软而疲倦不堪:“裴歌……”倘若真是这样,她会不安的。
“不是因为你。”裴歌的唇瓣倨傲的抿紧。仿佛是在避讳什么,他眼神闪烁的眺向前方。
“那是因为什么呢?”她笑着追问。
“我要接手企业管理。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愧疚。”他倔强的回答。
他终于要回到裴应天身边了么?“只要你需要,我父亲夺走的,我会一件一件替你夺回。”休息室那沉痛的对话还萦绕在耳边。她痛苦的轻咳出声。那么,他的退出还是跟她有关。
裴歌却别过头,不再看她。
气氛一时又恢复了冷静。
长叹一声,阿番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真搞不清楚。X,你为什么这么死心眼,你的家里不是有一个长的一样的……啊——”阿番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车尾一震。车首便撞上了路边的栏杆。
发生事故了。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开个飞车也会被追尾!经纪人怒冲冲的熄火。准备下车跟那个肇事者理论一番。
“喂。喂——听得到么?”高亢响亮的嗓音漂浮在上空,紧接着便是清脆的关门声。只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悠闲的靠在车子上,左手拿着手机不断的打着电话,右手忙碌的检查着毁损情况。
“我,我也去看看。”助理幽幽的用手指戳戳外面,疾风一般的也下车了。
夜风沾着花的香味,潮湿而美好的拂过。
是啊。为什么会这么死心眼呢?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脸蛋却非她不可呢?他也越来越不懂自己了。裴歌看着她,发现她只是漫不经心的在看镜子,才低笑出来。
“喂。你怎么开车的?”恰好送上个排气筒,阿番那深掩的怒气终于得以爆发。
男生挠了挠超短发,笑得露出洁白的牙:“啊,不好意思。光顾着打电话,没注意路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现在说不好意思有用么?你已经对我们造成妨碍了。现在车子坏了,你说怎么办。”
“这样吧,我的车子你先用,等你的车子修好了,我再送还给你,你看怎么样?,虽然我的车子没你的贵,不过,我保证!”男生严肃的敬礼,却让人忍不住想笑,“我把我的银行卡,ID,密码全部都告诉你。就这么说定了啊,那么你的车子我就先开走了。”
说罢,他一溜烟的跑向敞开着的车门。
刚才在会场看到嫂子和那个男人亲热的景象,他恨不得亲自操刀上去了解了他。只是人头攒动,他怎么挤怎么喊都没用。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
“喂——这是什么鬼主意啊!”阿番扯着嗓子,想要追赶,汽车却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伴随着咣当咣当,钢铁刮擦着地面的噪音。
一阵疾风灌进来,留着超短发的男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驾驶座上。莫小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好,请问小姐要去哪里呢?”皮子调皮的问道,顺便调试观后镜的位置,以便可以随时观察车子后座的状况。观后镜顿在中间,恰好可以看见裴歌皱眉的模样。
“看什么看啊。”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皮子挥舞着手高声说道,“我问的是我嫂子——我嫂子——知道么?”他刻意的把那两个字拉的很长。
“好啦。”莫小雅强忍住笑意。只是淡淡的说:“先去桐虹区吧。”
桐虹区,是他住的地方。裴歌侧过头,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但是不用大脑去思考他也知道这个人和谁有关。裴歌不悦的压低嗓音:“不。我想去看看威廉。”
“威廉……”她叹气,挣扎了许久,才又重新抬头,“皮子,去医院。”
“呐呐,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呢?好歹也是莫心的姐姐啊,对了,莫心?这么久了,你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汇报么?”“啧啧,如此懦弱,可不像是我的奴隶哦。”“该是到你表现的时候了。莫心,可不要让小姐失望啊。”
莫心咬紧牙关。西门影的话就像扎根在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它如同一颗定时炸弹,在她见到姐姐幸福的模样之后连同小时候的阴影一并爆发。
这十多年,这离开了母亲,又不知道父亲下落的十多年,这在西门家做牛做马,甚至是做狗的这十多年。那么姐姐呢?她应该是在某人的怀抱里,微笑着度过的吧?她要她也尝尝那种就算伤口爆裂,却还是要被鞭子狠狠鞭笞的感觉。
公交车停在医院边的站牌下。莫心下车,整理整理额前的刘海。广告牌的灯白如萤光,模糊了被发丝遮盖住的DIE字。
玻璃大门笔直的紧贴墙壁。从门口处可以看见长长的挂号队伍。
她径直的走进去。按照小姐告诉她的路线左拐,右拐。然后乘坐电梯。护士小云恰好推着护理用品和药物从角落中走出。
“小雅?”小云朝她招手,但是电梯门却很及时的阖上了。本来是要让她顺便带上威廉的药的,看来只好让她亲自跑上一趟了。
电梯叮的停在三楼。
莫心抽气。脚步轻柔的走进303病房。
漂浮着夜间湿气的窗口,金发男人坐在轮椅上。他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目光寂静的望着窗外,他的肌肤在月光下苍白得无力。桌子上放着一杯水,以及几颗药。不知是忘记吃了,还是根本不愿意吃。
时间静静的流淌。
似乎是发现有人进来。他缓缓的转过头。
“威廉。”莫心微微一笑。绕过床铺来到他的身边。
而他,只是困惑的望住她,半晌没有说话。
是她不小心叫错名字了么?可是,她清楚的记得小姐告诉她的资料。威廉。英国人,是裴歌继父的儿子……她手足无措的蹲下,想要解释。
“你是谁?”威廉问道,声音不大,仿佛是揉碎在风中的细沙,“我记得我在等一个叫小雅的人,小雅是谁呢?”
他忘记了吗?或者是看出了她的端倪?莫心扯扯嘴角,温柔的牵起他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抓得发白的双手:“是我啊。威廉。是我。”
“你?”他看着她。脑中混沌的飞过一些画面。一座大大的白色房子。有青色的篱笆,有很大的太阳伞,还有芳香的咖啡。女孩子坐在他的对面,可是他看不清她的容颜。是她么?
“跟我走吧。我带你回英国。”她在他耳边轻轻承诺着。或者是诱惑着。
“英国……”威廉讷讷的呢喃。他记得小雅和他说过,后天就回英国。“可是,可是这么急么?你不是说后天……”
“不。我们有急事,而且,为了你好。我们今晚就走。”莫心在他额头留下一吻。他是裴歌的弟弟啊。她不愿伤害他。可是,他又是姐姐最重要的人……
威廉。要是你有记忆该多好。那么你就会像我一样的恨姐姐。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