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乌扎娜一直不敢相信父亲会这样决定，整个过程她都有些懵，很多话都没有完全听进去，所幸爹布置的事情都是他们三个人的事，和她关系并不大。她一直想开口，但看到其它三人已经完全投入，就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说出口了。
晚饭散后，力萨勒和曷目诃都按商量好的去准备了，哈昆坐在椅子上，拿起了他的大烟袋，抽烟往往表明他在想事情。乌扎娜相信做出这个决定，父亲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不仅押上了自己的一生，也押上了整个顺源狄人。
乌扎娜把饭桌收拾妥当，泡了一壶茶水，端到父亲面前，拿起茶杯，给斟上，“爹，别抽那个了，喝点儿水吧。”
哈昆抬起头看了乌扎娜一眼，嘴里仍旧吧嗒着烟袋。
乌扎娜犹豫着，“爹，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我们可以再想其它办法救……”
“你以为我就是为了救曷目诃吗？”哈昆终于拿开烟袋。
乌扎娜露出惊讶的表情，“爹是真的想和勃昂开战？”
“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哈昆叹了口气，没等乌扎娜说话，自己开始解释着，“就是看到狄人强大，重复当年的风采……本来爹这把年纪，以为已经没有可能了，但意外的与天龙人进行交易，让爹又看到了希望。”
“那些武器还有火药？”
哈昆点点头，“它们是一方面，有这些东西，我们顺源狄人已经比其它狄人强大了很多，这些东西足以弥补我们在人数上的劣势。”
“可我们仍没有把握打赢别人。”乌扎娜的样子还是十分担心。
哈昆突然拿起一本书，“天龙人确实比我们厉害太多，这些天我一直在看他们的书，很受启发，他们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时势造英雄。”
乌扎娜眨着眼，似懂非懂，在她的记忆里，爹可不是个爱看书的人，他们狄人也没有什么书可看，但自从和天龙人进行交易后，爹就特意叮嘱要换些书回来，并开始学习天龙文字，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确实是在向天龙人求教，他们能数千年来一直统治着大片土地，绝不是靠着运气，一定是有非同一般的地方。”哈昆感慨地说着，“天龙人特别看重机遇，成功都离不开机遇，机遇出现能抓住的人必成英雄……而丧失机遇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机遇来了一定不能错过。”
“爹认为我们的机遇来了？”
“我们要强大必须和天龙人交易，但交易必须要有天龙人需要的东西，你也知道，我们能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深入贝加岭山林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曷目诃这次不去，以后也一定会去，而且去一次不行，要每次都去。”
乌扎娜有些明白了，“爹，你的意思是，贝加岭山林必须是我们的？”
哈昆点点头，“没有贝加岭山林，我们就没办法一直和天龙人做交易，如果总是偷着去，就算这次碰不到勃昂人，下一次也会碰到，发生在曷目诃身上的事情，迟是都会发生，除非我们占据了贝加岭山林。”
“这么说爹并不怪曷目诃？”
“为什么要怪？他完全是为了我们顺源狄人，而且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遇，贝加岭山林大部分都在勃昂那边，不彻底吞掉勃昂，它就永远不可能属于我们，顺源和勃昂的争斗在所难免，曷目诃只是把这层纸捅破了，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给了我们这个机会一举吞掉勃昂。”
“可我们这样做……”乌扎娜有些胆怯，声音变的很小，“别人会不会骂我们卑鄙，我们狄人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天龙人的书上说兵不厌诈，他们认为这是兵法，要打仗就不能讲什么仁义，战争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区别，失败者将粪土不如。”
“可那是天龙人……爹想过没有，就算我们成功了，还有其它四部狄人，他们会怎么看待爹，一定会骂你的。”
“那就连他们一起吞掉，我们的最终目标也是统一所有狄人。”
乌扎娜瞠目结舌，“爹……”
哈昆笑了笑，“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我们当下要关注的只有勃昂，但做事要有长远的打算，等我们最终统一全部狄人，狄人的历史就由我们来写，那时候爹就是永垂史册的狄人英雄，谁还会在乎爹以前做过什么？”
“我们虽然能写史书，但我们控制不了悠悠众口……”
哈昆犹豫了一下，“这个爹早就考虑过了，我还能再活几年呢？什么名声什么地位都不再重要，只要能统一狄人，我心甘情愿背负这个骂名，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狄人遗臭万年，那就让我来背吧。”
风吹乱了头发，鬓角的发丝不时遮在眼前，乌扎娜已经在城头站了很久。爹临行前告诫她，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给陌生人开城门，城里还有上千顺源士兵，有上百的火铳和弓箭，如果有人来攻城，一般情况下都能应对。
乌扎娜倒不担心顺源城和自己，她担心勃昂城和其它的人，已经很长时间了，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这怎能让她不担心？虽然爹的计划可以说非常完美，但那毕竟是勃昂的势力范围，如果勃昂人顽强抵抗，他们去的人实在不能算是多，本来不多的人还要分成几路……但爹似乎信心满满。
因为哈昆根本就没安排万一失败的后事，或许他也明白根本不用安排，一旦失败，他和力萨勒兄弟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整个顺源除了交给乌扎娜还能是谁？但如果真的那样，乌扎娜一个女人，能统领着顺源狄人继续存活吗？
所以根本没有后事，不是生就是死，哈昆已经破釜沉舟用命在搏。
远处的路上尘土飞扬，似乎有骑兵队在奔驰，乌扎娜急忙叫喊着，城头上的士兵都火铳在手弓在弦上，做好了迎敌的准备。顺源狄人如果攻占勃昂城，勃昂狄人最先的反应都会是顺源城一定空虚，正好可以偷袭。
马队越来越近了，尘雾中依稀可见领头人的脸……
乌扎娜惊喜地喊着，“是力萨勒……”
城门打开，力萨勒带着骑兵队毫无停顿进入城中，乌扎娜已在下面等候，力萨勒跳下马直奔乌扎娜，“我们成功了。”
看到力萨勒，乌扎娜已有预感，所以脸上一直带着喜悦，像含苞待放的花。在得到力萨勒的证实后，这朵花是彻底开放了，开的姹紫嫣红，放的恣意从容，“爹没事吧？还有曷目诃……”
“他们都没事，现在在守勃昂城，老爹担心勃昂人来偷袭，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让我赶紧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也许勃昂人害怕了，根本不会来了。”
“老爹说不能大意，瓦罗夫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儿子跑了，勃昂各地还有很多士兵，他一定会召集这些士兵进行反扑，不是去夺勃昂城，就是来占顺源城。只有把他彻底打败了，勃昂人才会死心，才会归顺。”
乌扎娜点点头，“你一定很累了吧，先回去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吧。”
回到都护府，乌扎娜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力萨勒一边吃着一边讲述事情的经过，乌扎娜不时地瞪大眼睛，虽然进程和爹预料的几乎无异，除了瓦罗夫的****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勃昂都护府被烧的一干二净，老爹他们只能睡街上了。”
“我倒不担心他们睡哪儿，而是那些勃昂人真的已经归降了吗？”
“放心吧，士兵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城里剩下的都是平民，老爹已经向他们许诺，他们的日子一定会比瓦罗夫当都史时过的好……老百姓，不就是图过个好日子，谁会在乎谁是都史？何况我们不也同样是狄人？”
乌扎娜点点头，“那倒也是，以前外族人统治时，也没有人反抗。”
“所以老爹说的对，我们狄人已经不是过去的狄人，难怪天龙人叫我们后狄人！被外族人统治的太久，我们狄人已经骨头软了，再不统一就彻底没救了。”
乌扎娜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觉得我们能统一狄人吗？”
“为什么不能？我们顺源狄人的骨头并没有软，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和天斗，在和海斗，在和天龙人斗，现在又有天龙人的强大武器……这次占领勃昂，我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你是没看到，简直就没费什么周折。”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提防……现在我们已经暴露，其它各部一定会对我们严加防范，而我们对他们根本都不了解。”
“所以老爹说不能急，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放心吧，你应该对老爹有信心，再说还有我和曷目诃。”
“爹这一次是把什么都赌上了，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如果他的想法不能实现，那……”
力萨勒犹豫了一下，“我们也一样，如果老爹不能成功，你、我、曷目诃，所有顺源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