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道:“这骨城可不是说进来就进来,说出去就出去的。若无怙主允可,我俩只好捐弃遗骨修补城墙了”
王寂惺愁眉不展,道:“如今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好闯一闯了。你可有什么秘术法宝能护周全?你师父不是教过你‘遁甲’、‘步斗’么?”
薛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这些道术我只是懂一点皮毛,布列阵法、看看风水还行,要想呼风唤雨、斩妖除魔,那就难为人家了。”
“至于法宝……”薛月努力回想着,突然把手一拍,喜道,“有了!”她伸手在裘衣内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小布袋,然后从小布袋里拣了两张黄符出来。
“神遁符!”薛月道,“这是师父画的神遁符!危急时刻我竟没想起来,不过许久未用,不知使起来还顺不顺手。”
王寂惺接过一张黄符来瞧,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些看不懂的字符,他问道:“这如何使用?”
薛月当下便把口诀和使用方法传授给王寂惺,她笑道:“若不灵验,可别怪我!”
王寂惺收好黄符,叹口气道:“走吧!”
“等等,我先测一测这里的形势。”薛月踮起脚尖极目四望,然后又从随身悬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罗盘摆弄起来。
折腾了半晌,薛月懊恼道:“此处没有日月,罗盘失灵,不辨方位。城池的布局走向又完全不合五行之说,真是奇怪之极。”
“不管了,进城!”薛月甩开膀子,率先向骨城走去。
王寂惺扎紧了腰带,把心一横,追上了薛月。
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城墙根上,抬头仰望,城墙巍巍,高逾五丈,全是累累白骨。循墙而走,行了半日,渐闻鸟语,转过城角,方才找到城门。巨大而古旧的城门绘饰着曼陀罗纹,大门紧紧关闭着,门外城墙边上生长着一株参天古树,树上聚集着数不清的小鸟。那鸟尽是白头翠羽,娇小可爱,活泼踊跃。万鸟齐鸣,呕哑嘲哳,乍听很杂乱,细细听去,却极其柔和悦耳,好似倾诉衷肠、备陈婉曲,薛王二人不觉入迷。
“白莲花,十二朵,娑罗树,频婆果”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大树后传了来,伴随着低沉的“呀——呀——”声。
王寂惺和薛月绕到树后,发现一个身着浅灰长衫的青年男子躺在摇椅上慢慢摇着。他瘦削白皙,嘴唇上两撇青黑的胡子,头发显得有些杂乱。
“猪挑柴,猫生火,耗子偷油笑死我,嘿嘿,笑死我!”青年男子看到有两人转到他面前,似乎来了兴致,忽然站起了身,衣服前襟也散了开来。他拍拍手哈哈大笑:“猪挑柴,猫生火,耗子偷油笑死我!”
王寂惺拱手询问出路,那人并不回答,头脑痴呆,疯疯傻傻,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王寂惺对薛月说道:“薛妹妹,这人颇为可疑,咱们最好别招惹他。”
薛月笑道:“瘦猴儿,他可不一定是人。”
王寂惺心中一凛,想道:“那多半是妖魔鬼怪了,如有不测,当即遁离。”
这时,一只雏鸟从大树上掉了下来,惊慌地扑腾着尚未丰满的小翅膀,两只大鸟旋即飞下救护,树上群鸟一阵骚动。那雏鸟羽毛稀疏,肥圆小巧,显得十分惊恐,幸而并未受伤。两只大鸟拼尽全力想把雏鸟送回树上,几经周折,终究“束羽无策”。
王寂惺捧起毛茸茸的雏鸟,放进了随身的布囊。他双手抱住古树树干,费劲地向上爬去,没爬得两步就滑了下来,再三尝试,却毫无进展。
薛月笑道:“猴儿上树,本是拿手,你这瘦猴儿,怎么如此不济?”
王寂惺道:“咱们身处险境,你却有兴致说笑。”
薛月反笑道:“咱们身处险境,你却有兴致多管闲事。”说着一把扯过王寂惺的布囊,取出雏鸟,放入自己的悬袋。她手攀树干,向上纵跃,身手极为敏捷,没几下就到了树枝深处,捧出雏鸟,安放于鸟巢中,一切妥当,这才攀援而下。
“猴上树,鸟筑窝,猴儿不怕鸟粪多!嘿嘿,鸟粪多!”那疯疯傻傻的男子独自走向紧闭的城门。
王寂惺心下想道:“这痴人绝非一般,说不定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只见那疯癫男子在大门右下方轻轻一推,一扇小门应手而开,男子摇摇晃晃,一下子蹿了进去。
“跟上他!”薛月拉着王寂惺也入了城。
骷髅山人头骨城,本是尸弃寒林的中枢所在,料想该是险恶异常。入城之后,薛王二人却发现这里除了使用人骨作为建材之外,并无更多的凶恶险戾之处,反而显得洁净整肃,颇具庄严。
城中散布着许多小竂小筑,都是野兽的居所,还有一些“窣堵波”形制的石塔,不知是否藏有灵骨或舍利。这里的野兽似乎全无凶恶之气,见到生人竟主动避让,煞是奇怪。
“莫灰心,莫灰心,游子头上观世音,八大金刚前面走,四大天王保我身!”那痴人前行“引路”,就如招魂的巫师,手舞足蹈,始终与薛王二人若即若离。
又走了半日,王寂惺和薛月已然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环顾四周,既没有休憩之所,也没有充饥之物,不远处仅有一个疯子,心里好生焦躁。王寂惺实在撑不住,要往地上坐,正当曲腿后仰之时,有东西将他托住,王寂惺回头一看竟然是个石凳。薛月待要坐下,也被石凳托住。二人此时精疲力竭,也没法深究这怪事,自想来这骨城当中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薛月叫了声:“好饿!”一桌鲜果便出现在面前。二人惊愕半晌,虽饥饿难耐,却也不敢贸然取食。
“青莲子,滋味好,前面还有摩尼宝!”疯言疯语甫一唱罢,薛王二人不由自主地取食鲜果,但觉味道甘美异常,饥饿之感顿消。食毕多时,不见有异,二人便坐在石凳上休息。
“大城郭,安隐乐,青蛙煮水有不测!当速行,化城灭,至宝在前不可懈!嘿嘿,不可懈!”顷刻间,石凳鲜果化为虚无,王寂惺和薛月重重摔在地上。眼瞅得那痴人摇摇摆摆远去,二人赶紧又跟了上去。
又走了不知多久,一座恢弘的殿宇出现在不远处。这殿宇构造独特,与城中其他建筑大不相同,更为精致繁复,而且还镶嵌了五彩的宝石,整体像是一朵盛开的昙花。
二人来至殿前,那痴人已笑嘻嘻地闯入殿内。
薛月捏了捏王寂惺的手,说道:“这里恐怕就是怙主的宫殿了,咱们进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