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考究,一身青黑色有祥云图案的唐装加一双老式布鞋,梳了个大翻头,每一根头发都一丝不苟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见我们,他笑着站起来,足足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估计差不多有一米九,一脸的深沉老练,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听到陈瞎子叫他一声‘金五爷’,他也笑着说:“陈老师,别来无恙啊!”
‘金五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对,就是陈瞎子上午给我讲的带他去拍卖会,后来没有拍到石头的那个人叫金五爷。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陈瞎子在此处见到这个人似乎感到非常意外,停顿了半天,才抱拳说:“五爷好久不见了!不知五爷怎么会突然来找在下?在下流落江湖,不曾与任何人联系,五爷又是如何找到在下的?”
金五爷说:“自从陈老师不辞而别后,我曾四处找人打听,但都无下落,转眼快十年了。不瞒陈老师,这次我来长沙并不是因为知道陈老师在这里,来到这风水事务所也并不是因为陈老师,而是来找李东李先生的。”
“找我?”我惊讶的合不拢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要不是今天早上刚听陈瞎子说过,我甚至都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陈瞎子也是一脸茫然。
金五爷并没有马上解释我们的疑问,只是对我点头笑一笑,继续对陈瞎子说:“我来此之后,跟你们前台的小姑娘聊天,我一听他描述他们事务所的陈师傅,我才知道你也在这里。我这次真的是来的很值得,收获颇丰啊。所以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看大家都站着,这个金五爷和陈瞎子又是老熟人,就请大家先坐下再慢慢说,陈瞎子腿上还有伤,站久了肯定难受。我又叫燕子泡了三杯清明前的极品毛尖,然后她出去把门关上。
我问金五爷道:“金五爷,您一看就是大人物,我就一个风水事务所的小老板,不知劳您大驾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这个问题也是陈瞎子心中的一个大疑问,来这里找他还算正常,毕竟他们是老相识,而我和金五爷之间跟本就不认识,连照面都没打过。
金五爷喝了口茶,说:“我此次来长沙市因为别的事情。在昨天和几个老友聚会的时候,听到了李师傅给刘局长家做丧葬封尸臭的事情,所以特地冒昧前来一见。”
这事还真是传的快啊,看样子要想在这个行当混出点名堂,还是需要点真本事的。
我谦虚的说,那只是家传的一点小伎俩而已。
陈瞎子道:“五爷不会是想找我的老板帮谁去做丧葬吧?”
金五爷笑着说:“陈老师说笑了。我是听闻到李师傅会这个本事,让我想起一位故人,所以想来一探究竟。”
他到是直接,不过这种风格我喜欢,拐弯抹角的谈话多累人。
我问道:“不知道我封尸臭的这点小本事,让金五爷想起了谁,金五爷又想探寻什么,不妨直说,既然五爷是陈师傅的老朋友,我们也都算朋友,我定当尽我所能为您答疑解惑。”
金五爷看着我说:“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李先生的气度不凡啊。”
我有点惭愧,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和他们这些行业资深元老比,我的差距不是一点点。
金五爷却并没有说我让他想起了谁,而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我道:“李先生可是湘西沅陵人?”
我答“是”。
“你可对沅陵的山川地理熟悉?”
“还可以,从小在那里长大,多少了解一些。”
“借母溪一带可熟?”
借母溪位于沅陵县西北部,毗邻张家界,还有一个借母溪国家自然保护区,是一个人迹稀少的原始次森林。我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和几个好友去探险过一次,但那都是六七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只是在原始森林的边缘开发过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并没有深入进去。我不知道金五爷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就把情况如实跟他说了。
金五爷说:“我在七天之后有一个探险活动,目的地就是借母溪附近,不知道李师傅有没有兴趣参加?”
探险?这么热的天去原始森林?别说道路难行,酷暑难耐,就是深林里的蛇虫鼠蚁也分分钟可以要你的命。这个时候去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显然金五爷是属于后者。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他,并直接问他其实他并不了解我,也只是昨天刚听说过我,而且我已经告诉他我对那里的山川地理并不熟悉,仅仅只去过一次而已,邀请我参加的原因是什么?
金五爷说:“李先生误会了,我不是想叫你去给我们做向导。至于这次探险的目的,以及邀请你参加的原因等细节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去了自然就知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邀请,没有任何强求。”他又转头看向陈瞎子道:“这次邀请也包括陈老师在内。”
“五爷这次去借母溪是去探险猎奇吗?”陈瞎子问。他毕竟是老江湖,见直接问得不到答案,就旁敲侧击。
金五爷笑答道:“当然不是,我一把年纪了哪有那个闲情逸致。这次去借母溪是要去办一件大事。”
“那我和我老板能帮到五爷什么呢?”陈瞎子继续问。
金五爷说:“如果二位能去见面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如果二位不去我也不便说出。”
“在完全不明白五爷所谓探险原因和目的的情况下,五爷觉得我们会有多大兴趣呢?”陈瞎子还是不放弃。
金五爷说:“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这次探险成功了,对我自然有莫大的好处,但是对两位也是一样。”
一个莫名其妙的所谓探险对我们会有什么好处?
我们还想再问些什么,因为这个邀请太突兀了。可是金五爷却起身告辞,说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必须要离开了。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一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神秘的笑了一下看了我和陈瞎子一眼。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去的。记住7月2日中午十二点借母溪村码头。”
送走金五爷我走到办公室门口就抱怨道。
“什么人吗?我开始还以为是个多爽快的人,没想到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下一大堆问题就走了。”
陈瞎子坐在沙发上,他因为腿伤没有去送。
“他今天的话已经够多了,以前我和他一起的时候,一天也说不了这么多话。”
我问陈瞎子:“这个金五爷到底什么来头?”
陈瞎子说具体是什么来头他也不确定,但是背景很深,家族生意做的也很大,好像还是清朝爱新觉罗皇族的后裔。
我问:“你不是当年跟他有渊源吗?”
“我当时只是他下面的幕僚之一,帮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对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后来离开了他要流落江湖呢?”
陈瞎子苦涩的笑了笑,说:“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说吧。你先来看看这个。”他说着把金五爷留下的两张照片递给我。
我还想埋怨陈瞎子每次当我问到关键问题就逃避,但当我看到照片时,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照片吸引了过去。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巨大遗址的远景,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和从电视中看到的古玛雅文明遗址一样,遗址处在森林中,被大树藤蔓环绕,还有些森林的雾气,显得很神秘。但仔细看又不是古玛雅遗址,因为建筑风格带有浓厚的中国色彩。这是哪里?我怎么不知道中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接着看第二张,更让我目瞪口呆。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在漆黑的环境下拍摄的,虽然拍照时用了闪光灯,但光源毕竟有限,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看到漆黑的后面好像有一个圆形建筑,如果要做一个比喻,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好像小型的北京天坛吧。圆形建筑上竖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柱子上有一个雕像,隐约看到雕像人物的头上长着两只角,一手拿着长剑。我心头一震,这不是蚩尤吗?
这是在什么地方照的?我快速收罗我脑袋里面储存的中国各种旅游景点的资料,并没有第一张照片上的地方,而且特别是这第二张照片,为什么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会有这样一尊蚩尤的雕像?金五爷把两张照片同时给我们,说明它们之间是有关联的。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金五爷在临走之前把这两张照片放在桌子上那种神秘的微笑,并且说我们一定会去。难道这个地方就是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但是也没道理啊,第一,既然他说这个事情很保密,那么他为什么要专程跑来邀请我参加?我既不是什么考古专家,也不是探险家,虽然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我老家,但是我对那里并不熟悉,甚至连个向导也不算。再说他们需要请向导完全可以去当地请村民啊。第二,他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两张照片,并且他好像确定我看到这两张照片就会去,难道他知道我对蚩尤有兴趣?难道他知道我家族的一些秘密?这完全不可能,他不是说昨天才听到我的名字吗?我确实就做了这么一件有点水平的事情,其他事情都不值得一提。但是为什么他今天就能来找我,而且对我的一切好像非常了解,包括家族的秘密,这个事情我也是今天才跟陈瞎子说起,但是我确信这件事不是陈瞎子告诉他的,因为陈瞎子刚才见到他的那种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我满脑子的问题茫然看向陈瞎子。
陈瞎子耸耸肩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我想如果我不去,根本就当没这回事,那么他们就算有什么对付我计划那不是完全用不上了?但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对付的呢。图财吧,别人随便可以拿出几千万出来买个石头,就我这点存款还不够他吃顿饭的;图色,我估计他对我也不会有兴趣。再说,面对这两张照片,我能忍住不去吗?
我一脸面瘫的表情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如何是好。脑袋里就像一团乱麻,想理清楚却越理越乱,太多疑问没法解释了。
陈瞎子拍拍我的肩膀说:“暂时想不清楚就不要想,反正距离他说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有时间再慢慢理一遍。”
我问:“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吗?”
陈瞎子很坦然的说:“这个事情你决定就好。你说去就去,你说不去我们就继续做我们的生意,管他那么多。反正我前两天已经说了,我就跟着你,这些做决定的事情你就不要问我了。”
确实如陈瞎子所说,出现这么多头绪想一下理清楚不太可能,还不如先放放,不然会把人折磨疯的。
我让燕子今天早点下班回家休息,把事务所的门一锁,就和陈瞎子来到楼下的湘菜馆喝酒。一直喝到我们说话舌头都伸不直了,才各自回家睡觉。
我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在床上,一晚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个漆黑的环境中蚩尤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