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拉你没事吧？”文婕一把扶住我，“你是不是太久没谈恋爱了？这么个老男人也能把你激动成这样！不过你别说，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还真是有魅力！”她看着车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像是在获取我的认同，又像是自言自言地喋喋不休。
“她不是太久没谈恋爱，她是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姚宋女在旁边小声地更正。
我一阵恶心地侧过头去。舒宁，为什么你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样，让人舒心安宁呢？这样的巧合，让我今后如何面对你？我该责怪，鄙视，痛恨你们，还是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依然当你是最好的姐妹——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才对？
“笛拉，这个男人真的还不错哦！比舒宁以前的任何一届大款或是官爷都看着顺眼……可惜就是太小气了点，连香水都要偷老婆的……”姚宋女挽着我的胳膊，一脸花痴状地小声嘀咕着。我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鄙夷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看着车上的男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舒宁眉毛轻佻，双手环抱胸前，似乎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会以怎样的姿态来博得自己一笑。
舒宁就是这样聪明的女子，她从来都是有计划有目的地做每一件事，她总是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如说读大学的时候我们都在造作地喝着小咖啡看着小杂志装小资她就开始拼命地攒钱，比如说毕业后我们都在四处撞壁地找工作时她就风风火火地开了一家咖啡馆，比如说和她发生关系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一定会对她有某种利用价值……她更知道面对男人，她应该在什么时候做出合适的肢体动作，一抬头一举足，都像设定好的电脑程序一样天衣无缝。就像现在，她因为一个男人有些卑劣的行为而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她穿着被扯破的丝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嘈杂的公共场所，她看着这个欺骗自己的男人正在朝自己走来，没有梨花带雨，也没有大吵大闹，此刻的安宁，便是她征服这个男人的最好武器。
“拉拉，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走近时，看到一直侧着头的我，突然面色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身旁的三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盯住了我，“笛拉，你们……你们认识？”舒宁第一个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她放下环抱胸前的手，吃惊地看着我。
“不过，拉拉，这个称呼也太恶心了吧！”文婕收回盯着我的目光，小声地八卦了一句。
“等一下，”舒宁像是突然领悟到什么一样的，没让我有任何说话的空隙，瞪大眼睛指着旁边的男人问我：“笛拉！你——你不会是他的另一个情人吧？！”
文婕和姚宋女则配合地同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方总，您的风情可真是不减当年啊。”我干脆不理会这三个女人，直接挑衅地看着舒宁手指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说。
“拉拉！”男人似乎有点动怒，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对话让我身边这三个女人更加目瞪口呆，我甚至感觉到姚宋女紧张地吸了一口冷气。
“方鹏远你这个混蛋！”一个尖利的叫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派出所的大门朝我们这边冲过来，她左眼像画了一圈紫黑的眼影，右手的袖子被撕破了一半，耷拉着垂在手臂上，此时的她，活像一只战败的哈巴狗。舒宁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将她的手臂环在胸前，侧过脸去。
我顾不得旁人讶异的眼神，“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舒宁，你这架干的可真漂亮。”我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
“对不起笛拉，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方鹏远——是方总的……旧情人……”舒宁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转过身来语无伦次地跟我解释着。文婕和姚宋女则不可置信地又一次默契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你也在这？——你和这个小贱人是朋友？”歇斯底里的女人看到我和舒宁，用讽刺的语气连着扔出两个反问句。——“噢，我知道了，”她把目光转向男人，自问自答地冷笑了两声，“方鹏远，这就是你和笛芬芳生出来的小婊子！”她一手指着我，一手抓扯着方鹏远的衣领，“她为了拆散我们，故意让她的朋友来勾引你，你明白了吧，现在你明白了吧？她和她妈一样会耍手段，这两个不要脸的贱货！”
“你才是拆散别人家庭的臭婊子！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提起我妈妈！”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跳起来冲她吼道。如果不是方鹏远，不，如果不是我爸反应灵敏地拦住了我，估计我已经扑过去抓下她一把头发。
没错，如那个女人所说，我就是方鹏远的女儿。此刻站在我身边的四个女人，其中三个是我从高中起至今最亲密的玩伴。而那个在马路边上抓狂的，我暂且称她为一个抓狂的生物，她曾经是我妈最好的朋友。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她和我爸趁我妈妈出去买菜的间隙躲在我的房间里偷情。自尊心及其强烈的妈妈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毅然地同意了和我爸离婚，至今没有再嫁。——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们的人生总要和一些这样或那样的人发生一些深刻的联系，乱糟糟，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好像现在，你看到的我们。
“啪”，一个重重地耳光声响了起来。
“啊！你个狐狸精，你还敢打我！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我挣脱我爸的手臂，回头一看，女人脸上五条红色的掌印清晰可见。
“你说话注意点，论人品，你也不比我强到哪儿去。这个耳光，是我替笛拉打的。”舒宁揉了揉手腕，高傲地昂着头，慢悠悠地说。
时间正好是下班和吃晚饭的高峰期，夜色已经开始笼罩着这个繁华的商业城市。五彩的霓虹灯也兴奋地跳跃着，无声地炫耀着它的美丽。我们一伙人的大幅度动作自然引来了街道上一些好事群众的围观。看到窃窃私语指手画脚的人在慢慢聚拢，女人的情绪更加激动暴躁起来，她大声骂着“狗男女骚狐狸”之类的粗话，一手捂着通红的脸，一手便要去回扇舒宁的耳光。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方鹏远，不，我爸，抓住了她扬起的手，惯性地推了她一把，“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都不知道！”
我有些不屑地冷笑了两下。这个滑稽的画面竟然让我有些无地自容。我的爸爸，我身为私企老总的爸爸，此刻竟在马路边上，在他二十三岁的女儿和他的小情人面前，恼羞成怒地呵斥他曾经愿意抛弃妻女愿意面对千夫所指也要誓死相随的那个女人。
女人仿佛蒙受了莫大的冤屈，又也许是被抓住了软肋有些底气不足，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地嚎哭起来：“方鹏远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拉拉，你和你的朋友赶紧回家吧。今天……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爸有些尴尬地对文婕和姚宋女解释着，说完他看了看舒宁，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坐在地上撒泼的女人，皱着眉连拉带拖地把她塞到了车上。
围观的群众开始慢慢散去，川流不息的汽车，擦肩而过的人群，夹杂着这个喧嚣城市的各种声音，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我们四个人的眼神追随着我爸的大奔扬长而去的方向，各怀心事地谁也没有回头开口说话。
“我说，这是在上演《回家的诱惑》么？”姚宋女小姐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四人死寂般的气氛，自告奋勇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