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红长到十个月的时候,能够自己靠着桌子椅子站起来了,颤颤微微的,可她扭着身子就想跑,于是重重地摔了个屁儿墩。她先抬起头来看看可有人注意到她摔跤了,要是大人不过来,她就咧开嘴巴做出要哭的样子,她妈梦生嫂只好赶紧跑过来了。这孩子就是这样狡猾,惹得大人们都不得不喜欢她。
等她快两岁的时候,她就可以扶着墙走路了,走起来心急得很,匆匆忙忙的,仿佛什么都等不及。
梦生嫂这时候又有喜了,她想着,这次要是个儿子就好了,一儿一女,正好。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会是个儿子,总要有个儿子的。
二嫂也又怀孕了,整天在家里装太太,什么活都不干,桥阿婆见二儿子跟陀螺似的忙个不停,只好常走了过去帮他们做家务活。二哥结了婚就搬了出去,只分走了一些家具。他早年学过砌匠,就在村里有点远的地方自己盖了房子。桥阿婆到他家去,这一来一回就要不少时间,也就顾不上梦生嫂了。
梦生嫂本来就看不惯二嫂,长得跟猴子似的,擦起粉来象糊墙,出门还要戴个花帽子。偏生二哥又肯听她的话,什么事都惯着她。这下她怀孕,更是装模作样,饭也吃不下了,肉也不爱吃了,今天要吃茶莓子,明天要吃刺荪子,指挥着丈夫象佣人一样,村里村外到处给她找吃的,还要拉上婆婆去伺候她,闹得沸反盈天。
梦生嫂见二嫂这样整天胡闹,心里愤愤不平,看她到时候能生个什么出来,生个哪咤吗?!
中秋节这天,梦生嫂生了第二胎,日子倒是个好日子,可惜又是个女孩。见又是个女儿,亲戚邻居们来贺喜的便没几个了。
这里梦生嫂才生了没几天,二嫂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梦生嫂听说了,心里一阵阵难受
陈梦生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听了这个消息,觉得以后他会更让人看不起了。他在家里拍桌打椅,怨气冲天:“人家会骂我绝代!”
梦生嫂坐着月子,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皮。陈梦生见梦生嫂不理他,越发唠叨起来,指着她骂。梦生嫂火了,翻身坐起来,朝他吼道:“我是只会生女儿!你有本事生儿子你自己去生!”她瞪圆了眼睛,象要和他打。
陈梦生倒不大敢和她动手,他是吃过亏的,晓得这个女人的厉害。但他很不甘心,转头再想,这会梦生嫂又能把他怎么样?他放下心来,冷笑着接着讥讽道:“我能生儿子我还要你啊?天底下就你这号女人,只知道生女孩,还有脸发脾气!”
他又想了一会,觉得自己受她这么久的气,憋了这么久,自己才应该发脾气呢!于是他把手里茶碗猛地往地上狠狠一砸,猛地咣当一声大响,把梦生嫂吓了一大跳。陈梦生看到她惊吓的样子,心里就得意了,趁着这股劲,他把碎碗片子一踢,大摇大摆出去了。
梦生嫂气得怔住了,床上的婴孩哇哇大哭,惹得她火气直涌,她干脆照小孩身上狠狠拍几下,小孩哽咽着,哭声低下去了。
正好村里要派人去守水库,陈梦生便去守水库了,干脆住在水库上不回家。有时候他也出去做蔑活,挣的钱都自己买东西吃了。“我自己挣的钱,不落到自己肚子里,还去送给别人用?”他说。
梦生嫂这月子坐得,有时想喝口热水都喝不着,桥阿婆早就让二哥请过去照顾二嫂了。她一个人在家,又拖着两个孩子。二女儿老哭,梦生嫂烦得很,干脆不去理她,就当没听见。渐渐二女儿倒哭得少了,正好省心了,更加不去理那孩子。
亏得大嫂和富嫂,常走过来照看她一下。大姑子也来看了她两次。大哥也送了几次吃的来。大哥说她这二女儿出生的时候树木青青的,主张给她起名叫育青。
陈梦生在水库上一住住了个把月,没有人称赞他的豪气,人们都懒得理他。天气又渐渐冷起来了,他只好回家,梦生嫂也不搭理他,两个人又冷着脸过了几个月。
这天,梦生嫂早上一起来,发现外面一场大雪,屋顶、树木、大路上都盖满了厚厚一层雪被,白亮得刺眼,时时一阵冷风吹进来,冷得人直打颤。
吃完早饭,梦生嫂在堂屋里生了火坐着,半掩了屋门,对着外面的白雪发呆。富嫂慢慢走过来,告诉她,昨晚友生嫂李园秀生了,又是个女孩。梦生嫂听了也没怎么在意,打算过几天再去看她。
还没到傍晚,却听说友生嫂那里出事了。她婆婆见她生的第三个还是个女儿,就趁她睡着,把婴儿扔到了雪地里。幸亏她发现得早,把孩子救了回来。饶是她平日性格再好,再怕她婆婆,也不顾才生产完,和她婆婆大吵大闹了一回。
梦生嫂一听,嘱咐了陈梦生做晚饭,就抱了育红,和富嫂一起去小月塘。刚到友生嫂家外面,就闻到一股草药味。她们走进去,见李园秀盖着大棉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婴儿用小被子裹着,也躺在一旁睡着了。友生哥早就从外面赶回来了,眼圈红红的坐在床沿上,做手势叫她们小声点。
她们看看小孩,红红胖胖的,皱着小脸,闭着小眼,也看不大出来有什么不好,应该没什么事。大人今天哭哭闹闹,吵得沸反盈天,她好象一点都不知道,只管睡自己的。
梦生嫂她们见孩子睡得好好的,李园秀也睡了,就悄悄退出来,各自回家了。
梦生嫂回到家,去厨房里一看,冷锅冷灶,默默无音,还得她来做晚饭!走到房间见陈梦生跷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拔胡子,二女儿在地上爬着,浑身稀脏,又有得衣服洗了!来来去去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她心头冒火,骂陈梦生道:“家里的事你就不会动下手,你是太爷!”
陈梦生还是不急不慢地拔他的胡须,厚着脸皮说:“家务活,是你们女人家的事。”这种人,简直不想和他吵架,到头来还给自己气受!
即使是梦生嫂不想吵架,陈梦生还时不时找由头和她吵闹一场,气得梦生嫂直头疼。梦生嫂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尤其是二女儿,不知怎么就对她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梦生嫂又气又发愁,李园秀那样好的脾气,不招谁不惹谁,村里还不是有人在背后骂她生不出儿子,绝子绝孙。梦生嫂知道肯定也有人这样暗地里咒骂自己呢。她想想这一辈子怎么过下去?就这样受陈梦生的气,受二嫂的气,让人背地里指骂?
梦生嫂这人一直就很要强,不服输的。她在心里赌气,偏要再生一个。要是个男孩,自己也能出口气!要还是个女孩呢?她也就豁出去了!(本章结婚生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