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真性情,只有经历伤痛才会被激发。
“莫凡?莫凡,莫凡。”
“嗯。我给灿儿打电话了,想着他知道后应该会给你打电话。”
“对,他刚凶完我。你出卖我之前,不应该先告诉我一声?”
“对不起,明天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不过,以你今天在咖啡馆的表现,不会输给他的,我相信你。”
“你嘲笑我?算了。我觉得你还是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说声想她。”
“嗯。那我先挂了。”
“好,再见”
莫凡到ACE,再回到莫凡,这揪心的转变,我们应该算是真的朋友了。
我又穿了裙子,纯白席地长裙,搭着蓝色凉鞋。而且还拉直了我的齐肩小卷发,照照镜子,不禁感叹
“这不就是天使。哈哈。”
还恬不知耻,反以为荣的转着圈。理所当然的遭到苏玲的鄙视和冷言。
“巧倩,你是以为世上没了女人是吗?你做好你的男人就可以了。”
心情好,我不计较。
某五星级酒店,VIP套房里正充斥着凌空如期而至的责骂,其实只有凌空一个人在认真计较,我沉沦在奢华的房间格调里,暗自感叹有钱人的生活。而莫凡玩着手机游戏,不亦乐乎。差不多过了半了小时,凌空累趴在沙发上,指着我说
“骗子一号,巧倩。给法官倒杯水。”
我完全不理会,扭头问莫凡
“逃到这么好的地方,还想回去吗?”
可莫凡只是一声尖叫,接着摔下了沙发。这下可气坏了凌空。
“骗子二号,我的哥,你现在是在完全蔑视法官我的存在,你玩游戏,我忍,可有必要真人秀吗?那里面的人会跑出来杀你?而且,我千里迢迢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是来看你玩游戏的吗?本法官决定没收你手机二十四小时,以示惩罚。给我。”
凌空伸手等着莫凡交出手机。莫凡摸着屁股,只管一顿狂笑。凌空更急了,一个箭步扑向莫凡,压在莫凡身上,用手挠他,莫凡死命在地上扭动着哀嚎。
“灿儿,灿儿,我不会原谅你的。”
可没过十秒钟,莫凡毫无抵抗的改了语气。
“灿儿,灿儿,我错了。灿儿。”
后来,房间只剩下笑声。原来,莫凡可以不顾形象的笑。不过却不是因为我。等有一天,我一定要他为我而笑。
“法官大人,你饿吗?我们叫餐,想吃什么?”
第一次听到莫凡有些撒娇的语气。
“哥,你不适合撒娇。太恶心人了,是吧?巧倩。”
听空嫌弃,莫凡立刻变严肃,说
“吃什么?自己点。”
“终于正常了。”
他为什么不能撒娇?他才二十二岁,不要夺走他二十二岁该有的幼稚,过后得好好说说凌空。
“叮咚,叮叮咚,叮叮叮咚。”
最近手机业务不要太忙,接通手机,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可来电显示是‘巧倩的爸爸’呀!
“你好,请问是左少阳的女儿吗?”
“你谁?不会绑架了我爸吧。”
借着开心,调戏一下。
“这里是医院,你家人出车祸了,现在正抢救,你能马上过来一趟吗?”
什么东西?不是绑匪索票。是阎王,索命?
莫名奇妙赶到医院,一直不敢哭,害怕掉错眼泪,更怕掉对眼泪。几小时的等待,花光我所有力气。手术室门打开那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无力承受。
“巧倩,对不起,他们尽力了。”
“黎小明?”
“我听霏说,你爸妈出车祸送到了我们医院急诊,我给你爸妈请了最好的主任,可是…”
“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黎小明,宣布我一无所有。”
我没有不敢接受事实,没有掉一滴眼泪。不是不悲痛,而是不想输给命运,命运太狂,狂到用无底的绝望,将我连根拔起,还嘲笑我太脆弱,我若打开泪腺,只能粉身碎骨。
不知年月日,知晓身家事。
白得惨亮的天花板,刺痛着我想看清现实的双眼。但,即使不睁眼,我也能回忆起一切。用仅存的力气拔掉针头,我应该能站起来,但不敢。世界可能已变得容不下小小的我,我怕,我怕,我翻身滚下病床,拼命爬向门口,可为什么门口离我那么远?为什么会出现一双大鞋?为什么我感觉飞了起来?我真的变成天使了?
“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为什么上帝要偷莫凡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要飞。我要做天使,我要去找星星。”
“好,我带你飞,我们一起去找星星。”
多么幸运,还可以被他抱着,感觉世上最后一丝温暖。
“巧倩,巧倩,巧倩”
看,我还有朋友。她们表现的比我伤心多了,哭成两个泪人。我重新躺回床上替她们擦泪,苏玲顺势拉住我的手,泪水泄洪般擦都擦不完。
“倩,等我说完,我们不再是朋友。”
“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我真厉害,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还记得我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的事吗?我和霏真的把他约了出来。经过再三审查,我们觉得和你很配。记得叔叔曾经让你立下字据,绝不准找湖南省以外的男生,刚好,他就是长沙人,家里条件不错,人也长得很帅,后来,我和霏就偷偷联系了叔叔,告诉他这事儿,他非常满意,说想过来看看,可…真没想到,一桩喜事会变成这样,巧倩,你杀了吧。”
我狠狠抽回被她拉住的手,转眼死盯着一旁埋头流泪的霏,她逃避,自责的眼神,如一把尖刀刺向我的心脏,只是没有疼痛。
“我说过,我一辈子只和一个人谈一场恋爱。这三个一,你们都忘了吗?急吗?我才二十岁。孙晓菲,你敢看我吗?”
她依旧慌张,没有回答。我知道,此时她的内心比我更脆弱,更需要安慰,我不该再折磨她。
“你想求得原谅吗?霏,我原谅你。还有苏玲。”
她终于敢抬头和我对视,不再闪躲,哑着嗓子说
“我不配得到原谅,更不配做你的朋友。其实,我急着给你找男朋友,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自私,我…”
“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在乎我,所以你偷看我日记,我原谅你。偷听我讲电话,我原谅你。偷替我去相亲,我也原谅你。现在,你偷偷偷走我家人的生命,我,我最后一次原谅你。是你教会我,什么是知己。但,我这次真没勇气,和你再走下去。”
霏坐在地上,只剩眼泪来告别我们的友情。
“霏,苏玲。感谢你们陪我走过在广州的一年多。别担心我,我只会短暂的悲伤,这不还有我的大明星莫凡在吗?你们不要过于自责,这都是命,习惯就好。”
“巧倩,你…”
“霏,去安慰安慰黎小明,我怕他再也不敢走进手术室。告诉他,我没事,想看我,就来。”
霏走了,最后一次。不敢看她离去的背影,我怕成为我噩梦的又一关卡。
病房恢复该有的安静。墨菲氏滴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成了我感受世界的最后凭证。但我讨厌,我再次拔掉输液针头,鲜血渗红白床单,很好,我真的还活着。
“你疯啦。血不是你的啊。”
是莫凡。他很生气,我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明显怒出的青筋,他死力抓住我,拼命叫护士
“我就是护士。”
“别说话。”
他是可怜我吧。可怜我从此就没爹没娘了,还作践自己。护士?护士能救我?我是护士,我救别人,可也没见谁来救我家人?
“滚,滚,护士,我讨厌护士。滚”
我撒泼打滚赶走护士。我没事,我不需要护士。血凝在针眼用了一分钟,我又该用多久的时间让心凝结?
“我很可怜。对吗?”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冷静一点,别伤害自己。”
“一直,陪我?凭什么?”
“凭我是你…朋友啊。”
我不再躁动。我没心思再躁动。一秒陪伴胜过万句安慰。
“我要带我爸妈回家。”
“好好。”
“现在我想去看看他们。”
“对不起,你和你家人没在一家医院。因为我…”
“我明白,我一个人去。”
第一次害怕回家。睡了不敢醒,醒了不敢睡,这种感觉,谁又能感同身受?
没有葬礼,没有哭丧,只有我和莫凡静静地送走他们。事后一些所谓的亲戚知道了,将我一顿好骂,本不想计较,直到一句
“他们虽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可好歹也养了你二十年。你连一场丧事都舍不得给他们,他们会死不瞑目的。”
说我是野种,可以,本来就是事实,但绝对不可以说我不爱他们。气堆积胸口,好难受。没耐力再忍。
“你们算了什么东西,骂我,你们也配。”
桌子一掀。指着他们所有人的脸,挨个骂了一顿,像法官判他们死刑一样,有理无惧,他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给我滚。”
全是假惺惺,当初我们家有难,一个个逃得远远的,生怕借他们一分钱,若不是他们薄情寡义,猪油蒙心,爷爷也不至于偷东西,而被活活打死,现在摆着一副大人教训孩子的姿态来训我,谁给的脸?
深夜,空荡而熟悉的家,随着夜幕将我狠狠掏空,物是人非,我是不是也不该存在?
我冲出门,一路狂奔,还是一样的乡间小路,还是一样的银白月光,可我的家人,怎么就不见了呢?我要找回他们,他们是不是被夏虫带回了家?对,一定是。田间的夏虫是最多的,满耳的虫鸣,却就是没见到我的家人,他们是被夏虫藏到家里了吗?就是用手挖,我也得把他们挖出来。
“爸,妈,爸,妈,别怕,巧倩带你们回家。”
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只有虫鸣,没有我的家人?我对着星空大叫,对着泥地大叫,对着虫儿,对着无边无际的夜,对着…莫凡。
“巧倩,巧倩。别怕,别怕,我在,莫凡在呢,别怕。”
我能感受到他怀抱传来的温暖,我死命搂住他,泪水终于决堤。
“我爸呢?我妈呢?莫凡,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是我不听话惹他们生气了吗?”
“乖,乖,我们回家。”
“我还有家吗?爸妈都不要我了。”
“还有我啊,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有你喜欢的我在啊!我们先回家。回家。”
我疯啦!我彻底疯了。我不能接受他们的离开,我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不。但我还是知道,我必须活着。睡觉,醒来,活着,睡觉,再醒来,活着…
再次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又给了我一次完美的惊吓。
“妈呀!”
“早上好。巧倩小姐。”
凌乱的头发,浮肿的双眼还有黑眼圈,嘴唇也干裂破了皮,完美的下颌线铺满稀稀拉拉的小胡渣,原谅这些天没仔细看过他。
“莫凡,你,还好吗?”
“很好啊。”
“你的头发,胡渣?”
“走走大叔路线也不错,帅哥难得几回丑,是不是想转粉啊?粉丝都这么容易变心吗?”
“我是铁粉。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帅不帅?”
我竖着大拇指说
“偶像穿什么都帅,可,时间对你做了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去尝尝我做的菜。”
他掀开被子,将我拉起。全身酸痛,可我的注意力只在我的衣服上。
“莫凡。”
他走到门口,回眸一笑。
“你还笑?我的衣服怎么回事?你…”
“嗯。先吃饭。”
吃饭?我怎么还有心思吃饭。要是他给我换的衣服,我…还有何颜面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