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倩。”
他叫我?时隔一个月他还记得我?他没有嫌弃我,没有觉得我很失态。可我无言以对,坐在他对面,短暂的惊喜后立刻陷入沉默的汪洋。尴尬得我头皮发麻,大脑缺氧。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声音:这么幸运的重逢,我不能就此别过。
“ACE。”
“嗯。”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休假。”
“休多久?”
“说不准。”
“朋友联系到没?”
“嗯。”
重逢竟还是一问一答,他从不肯多说一句话。
“凌空来了没?”
“没。我请你喝抹茶。”
又是抹茶,说真的,我不喜欢抹茶的味道。但我会试着接受。
“叮咚,叮叮咚,叮叮叮咚。”
来电显示不由得让我惊讶一声
“凌空?”
转眼看看莫凡,他比我表现得更激动。
“不,不,不。别说我在这儿。”
“什么?”
“别说你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太夸张了吧。哦,我想我理解错了。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我又得骗空了。真不想接通这国际长线。不说别的,这话费算谁的?
“巧倩,哥,哥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我真不想骗无条件相信我的空,可又拒绝不了莫凡的恳求。
“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你说的是什么?”
我用怪腔怪调掩饰我的不安。凌空的语气变得更急。
“不是。哥走了,和公司闹矛盾呢。他去了广州,没有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再说他也没我电话。”
“不和你扯,哥如果联系你,你先稳住,然后马上告诉我。再见。”
来不及回声,好,电话就断了。他得有多着急,才连礼貌都抛下了。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你怎么能让凌空担心呢?他现在肯定急坏了。”
“我…”
正准备好好听莫凡解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混蛋。
“巧倩,这位是?”
我自然想发火,可当着莫凡的面,实在有些难为情。
“黎小明,我给你三秒钟滚出我的视线。”
黎小明不仅不受威胁,还变本加厉,不知羞耻的坐下。
“巧倩,介绍介绍你朋友呗。”
“我朋友和你有半毛钱关系?滚,是你唯一的选择。”
“见不得人啊?巧倩。什么时侯认识的帅哥?我居然不知道。”
我已经握好了拳头,一触即发。但莫凡不以为然。伸出手和黎小明打招呼。
“你好,我叫莫凡。”
这就是区别,可莫凡伸出的手,居然没得到黎小明的回应,而且他还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再忍,我就没有存在的借口了。我端起面前的抹茶,一饮而尽。
“黎小明,一。”
我伸出一个手指头,指着黎小明的太阳穴。他没有任何反应。
“二。”
我继续伸出第二个手指头。
“好。我走。是我错,是我对不住你,还有你的朋友。你们继续。”
这比定时炸弹还准时管用。但只限于黎小明。赶走黎小明,又来了一个第三者,不过这个不让我觉得讨厌,似乎还理所当然。
“成哥?成哥。”
成哥,是这间咖啡馆的老板。也算我半个朋友,不过看他搂着莫凡的亲密动作,应该和莫凡更熟吧。
“巧倩,你和我们家凡儿认识?”
成哥试探性的眼神,像一颗子弹穿过我的喉咙,夺走我的声音。
“我们是朋友。”
莫凡的回答及时而自然,他的声音如夏天的荔枝,从喉咙润到胃里,再注入心脏。他能坦坦荡荡确认我们的关系,朋友,我是他朋友。可成哥觉得这是一句欺骗。
“朋友?网上说你恋爱了,不会是她吧?”
然后以更难以置信的语气对我说
“巧倩,难怪你会看不上黎医生,原来藏着这么好的货。不是,你们能有机会吗?”
我虽一直没说话,但心里埋藏的开心,如夏花盛放在骄阳似火的青春里。
莫凡回道
“哥,网上的新闻你就别看了。”
“不看,我怎么知道你还活着没。为了我们的兄弟之情,我还加入了你的粉丝团。”
“啊!不好,你不会想,那个,我的粉丝吧?”
莫凡一句话就夺回了主动权,成哥一下没了底气。
“话说的,真是,太难听了,无法交流,真是无法交流。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真不会说话。”
成哥摇摇头离开,莫凡有了笑颜,我乘机抢过话茬。
“我也加入了你的粉丝团。”
“哦。”
我是他的笑容终结者?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而我只看到他清澈疲倦的双眼。就算是为了凌空,我也得做些什么。
“ACE。是朋友跟我走。”
我赌他不会拒绝,赌十杯抹茶,不,二十杯。
“好。”
我赢了,可谁请我喝二十杯抹茶?
我带他来到我们第一次搭建城堡的郊外,一路上,他依然只是睡觉。而我上网查到了他可能来广州的原因,是每个明星都会经历的。
蓝色在阳光下显得更纯净。他的蓝色小西装搭配七分牛仔裤,是我喜欢的风格,只是他不热吗?他的世界给我的总是感叹号和问号。
“这里没什么人的。你知道的。”
他点点头,脱下小西装,西装里面藏的是一件,印着黑色十字架的白色背心,站在他左边的我,一扭头正好看见他臂上的纹身,贴着一个创可贴。我很好奇,但不敢厚着脸皮问他可能是秘密的秘密。
“记得这儿吗?”
“嗯。”
“知道那天他们没来的原因吗?”
“他们走了,但我宁愿相信他们依然在一起。我不是很好奇别人的事,但,也会觉得难过。”
“你怎么知道?我告诉过你?”
“我猜的。人生太短,白头偕老,已是难得。本不该悲伤。”
这是他说的话?他在感慨?是郊外的风光引出了他心底深处的感情?我若不以真心相对,何以言勇。
“对,所以我要对你表白,我喜欢你,每个你,无论是ACE,还是莫凡。”
“每个粉丝都会说这句话。”
“不,我是真心的。”
“每个粉丝也是认真的。”
“可我…”
“好。”
好?什么东西?答应?还是拒绝?对于他我总有问不完的为什么?又多了一个。
再次遇见的美好,就如同易拉罐找到曾失去的拉环,唯一的他,注定一辈子只能是他。
“巧倩,你有梦想吗?”
他戴着墨镜,我只能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一点点他想聊天的欲望。
“曾经有。”
“为什么没了?”
“现实更丰满,不是吗?”
“十八岁那年,我和我妈妈说:我能独立了,不需要你养活我。即使小也是一个大男孩。就是能够撑起这个家吧。我觉得这是人最基本的,本性的东西,可我却失了七年的承诺。家是我觉得,无论我有多失败,它是唯一不会嫌弃我,收纳我的港湾,那里有我的妈妈在等我。”
据我上网了解,他的家,是重组家庭。从小的颠沛流离,让他对家的渴望至极。他肯和我说这些,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的家,还好吗?”
“有妈妈,就很好了。”
“想家啦?想妈妈啦?”
他摘下墨镜,挂在胸前,彩虹也及不上他此刻眼眸的颜色。
“不敢哭,也不敢接妈妈的电话。”
这才是他?真的只是网上传的那件事,让他触碰了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碰触的底线?
“你的梦想,活跃在荧幕前,自然得夹杂着流言风语。我相信你,我相信爱你的人也愿意相信你,留言止于智者,你何必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让在乎你的人为你担心。”
“你相信我?可我…”
他难得吐出心声,不能让他觉得我毫无用处。我拿出手机问他要他妈妈的号码,他不知其然,却还是不问一句为什么给我了,或许是他太渴望。我再次接通国际长线。
“喂,请问是莫凡的妈妈吗?”
“对,我是,请问你是?”
“阿姨,我是莫凡的同事。他托我给您寄个快递,可我不小心把他给我的地址弄没了,我现在在快递公司,他的电话又一直占线,所以,我才来打扰您。”
“哦。我在加拿大…”
阿姨说完地址,我瞄了一眼莫凡,他的眼眶有些红,而且还在不自然的抿嘴。只是听见妈妈的声音而已,可我想他已经至少乱了心跳。
“阿姨,您吃饭了吗?”
“没。”
“那您现在在干嘛?”
“姑娘,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哦。我…你是怕我骗你吗?”
“没有,就了解了解。”
了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按住听筒,用眼神征求莫凡的意见,他瞪大眼睛,微微点头。他同意,我也没什么好别扭的了。
“阿姨,我叫巧倩。那个,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谢谢你。”
“再见,阿姨。”
我有这么礼貌吗?简直是打破常规。挂掉电话,一个拥抱让我的情感无处可逃
“谢谢你。”
他的声音伴着热风吹进我的耳朵,吹翻我的矜持,在他松开的第一秒,我像疯掉似的围着他跑了起来,而且像这夏天的热根本停不下来,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才被他一把抓住,我彻底凌乱了。他惊恐的抓着我的肩,吓坏了吧?
“赶快去给你妈妈买份礼物寄过去吧,不然就穿帮了。”
一秒变正常,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他似乎也能坦然接受。
“你撒的慌,你不打算解决?”
“你的意思是?”
“陪我一起去给我妈妈买,而且我不是很方便。”
“可是……我也不知道买什么。而且我也不会买东西。”
“我不管,你撒的慌,你必须负责。不然我就打电话告诉我妈妈,是你在骗她。”
“怎么可以。好,陪你去。”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有些紧张。
来到市里,晚霞已红透了半边天,他换了一件黑色短袖,和破洞牛仔裤。墨镜和帽子是他出门觉得少不了的。
我们逛了一圈,肚子倒是逛饱了,可买什么,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知道了,买表吧。”
“怎么突然说买表了呢?”
“刚想起来,我妈妈她前段时间说,她的表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重新买?”
“那就买表吧。再加两个五角星,我们一人叠一个。”
“好。”
一块上万的表,这么贵重的礼物,会不会显得我的那两颗星星,太白痴?不管怎样还是寄出了五角星,毕竟那是我觉得,我能给的最好的祝福。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回想起关于今天的他,我敢确定他高冷的面具下,藏着无可厚非的柔情。我还能感觉到他残留的体香和拥抱的余温。第一次被男人抱住,第一次和男生表白,更是第一次尝到爱情萌芽的滋味。可我的表白有些,苍白,可还是很开心的。
回到租屋,霏和苏玲正埋在沙发里看着肥皂剧,我跳到电视前,背对着她们扭着屁股。苏玲直接跑过来一脚踢在我屁股上,我痛得啊啊直叫,捂着屁股喊道
“苏玲,你找死吧。”
“来打我啊。”
然后,八十平米的房间里,我和苏玲开启了疯狂的追赶模式。我们经常像这样打闹,而霏都会装作很淡定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她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也不得而知。
表白,是一个人的狂欢,两个人的地铁。他选择在哪站下车,那一站就会是我的终点站。喜欢上一个人,会不自觉的傻笑。思念一个人,会不自觉皱眉。爱上一个人,会不自觉变蠢。看着他的海报,他清晰虚假的轮廓,是这世上最美的念想。
“叮咚,叮叮咚,叮叮叮咚…”
晚上九点四十八分,我再次接听来自韩国的长线。
“喂。凌空。你还没睡呢。”
“睡?你倒是睡得着。哥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啊?嗯,哦,那个…凌空啊,你哥他…还没找到啊?”
“你不怕鼻子变长吗?第二次了啊,我们一共就见了一次面,你居然骗了我两次。”
“啊?”
“还莫名其妙?说的自己很无辜,等着,明天找你算账。”
空再次没礼貌的挂掉了电话。谎言又被拆穿咯。手机还来不及放下,又来了电话,还是个陌生号码。
“喂。”
“喂,巧倩,我是莫凡。”
“啊。”
一声尖叫,穿透屋顶。这个夜晚不再只有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