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裘女子柳眉弯蹙,暗忖道:“公子方跟孟昶大战一场,只怕气力难以为继。”面上现出忧虑之色,旋即又想:“公子向来骄傲,我若妄加援手,定不会轻饶我。”眼角瞟向黄脸大汉,计上心来,道:“孟大侠,来日我家公子还要为你掠阵,孟大侠难道不先投桃报李?”黄脸大汉面色一紧,身形唰地冲出去。
灰袍道人同时动身,欲截住黄脸大汉去路。斜刺里一个身影飘来,眼前哗啦啦一片掌影,三人尽皆大骇,向后连退数步。身子消瘦的持剑道人骇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习得清风掌?”绿裘女子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们不配知道。”众道见她身法极快,武功又高,自思不敌,也顾不上江湖道义,一齐挺剑将她围在中央。三人心意相通,脚踏九宫八卦,围着绿裘女子转了起来。
黄脸大汉行到中途,身前突然现出一人。黄脸大汉戛然止步,听那人说道:“老夫识得你,前些日子,你曾向我掌门师兄下过战帖。”黄脸大汉方始开口道:“不错。”声音洪亮,不怒自威。他见锦衣男子的额上布满豆大汗珠,已露出衰竭之象,胸口热血上涌,激发英雄肝胆,怒声道:“天道宗的人也作此小人行径麼?”青冥道人不答,只是拦在他身前数丈,也不出手。
大风呼呼吹来,隐约夹着叫喝声,雪雾中渐渐出现两个人影。这二人一掌接着一掌,已相互打出十来掌。矮胖老者且打且退,每行一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凹坑。青袍老者紧随在后,每打一掌,呼呼有声。转眼之间,二人又斗了十数掌。
绿裘女子业已动起手来。三个道人单打独斗,自不是她的对手,但三人不知摆出哪般古怪阵法,绿裘女子往左攻,右边便有一剑攻其之必救,绿裘女子身法极快,才险险避过。如是反复,绿裘女子只在阵中绕斗,一时倒无受伤之虞,却也脱不出身。
东方朔左瞧一眼,右瞧一眼,直看得眼花缭乱、头大如斗。身后的董仲舒长身而起,抖落身上的雪花,低叹一声,行下马车。东方朔唤道:“大师。”董仲舒应道:“无妨。”话音未落,人已出了丈远,身形之快,比之青冥道人怕是不遑多让。东方朔看得目瞪口呆,面容更显滑稽。
董仲舒转瞬便到黄脸大汉身旁,淡然道:“你去助他。”黄脸大汉也未瞧清董仲舒何时来到身边,脸上浮起一缕讶色。但他也无暇多想,即往锦衣男子那边奔去。青冥道人面色发白,忽道:“你若不插手此间之事,老夫做主,让你回返关东。”董仲舒道:“大师也会心虚?回返关东,吾之所愿。怎奈是故人之子,老夫岂能不救?”
青冥道人面容微愠,身形化作青练,施展擒拿手向董仲舒抓下。哪知董仲舒不仅是儒学大师,武功更是出奇之高,青冥道人一抓之下,反受无形真气震开。青冥道人翻身落地,董仲舒已跟至身前,微笑道:“大师请。”青冥道人知他是平生仅见的强敌,当下收束心神,和董仲舒相持对立,一时间竟寻不出半分破绽。
黄脸大汉飞身卷至,运足全身的功力,单掌倏地当中一插,托着白衣女子的软剑,向上抬起。“蓝秀”连连催动煞气,功力早耗去了大半,受这一下,手里拿捏不住,软剑朝天抛起。“蓝秀”突地啐了一口,冷风杂着嗤嗤的声响,一枚极细的银针破空袭去。黄脸大汉回掌横拨,将射来的银针抄到手中,怒道:“你这女子,怎生如此歹毒!”呼地一掌发出,打在她的肩头。这一掌乃怒极所发,用上了七八分力气。那“蓝秀”怎受得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身子平平飞出,啪地一声,摔到三丈外。
“蓝气”心中大惊,运起巧劲抽回乌金软剑,唰地刺向黄脸大汉的面门。原本“蓝气”功力尚不如锦衣男子,为何能够如此收放自如地撤去内力?只因“蓝气”是以隔物传功的奇功将煞气透过长剑,逼入锦衣男子的体内,锦衣男子以真气反扑,但他不懂隔物传功的内功心法,无法将真气逼到蓝气的经脉,是以“蓝气”撤去内力依然无忧。
黄脸大汉一掌拍开,“蓝气”飞身倒退,将“蓝秀”扶在怀里,伸指探她鼻息,虽微微弱弱但还有气。锦衣男子才得喘息的机会,急忙催动正宗的道家内功将体内的煞气迫了出去,他“呼”地一声,一口气喷将出来。这下锦衣男子也不禁有点骇然,想道:“若再拼下去,当真有性命之虞!”怒气丛生,幽芒剑唰地向前刺出。
“蓝气”半屈在地,腾出双掌,呈人字形劈下,喝道:“修罗——初现!”地上忽而卷起滚滚雪花,一波真气直迫向前。锦衣男子飞身倒退,但见雪花弥天舞动,身前数丈模模糊糊全看不清。锦衣男子骇然道:“这是什么武功?”黄脸大汉亦觉惊奇,摇头道:“我也不知。”待到雪尘落定,“蓝气”、“蓝秀”二人尽已不见踪影。
远方忽有哒哒蹄声动地而来。一队军马飞驰而来,堵住了西边道路。黄脸大汉道:“你我功力俱损,不宜硬战。”锦衣男子点了点头,向绿裘女子的方向朗声道:“走坎位,移巽位,过兑位,从震位穿出。”绿裘女子依言践行,身形左飘右转,果然从阵中杀出。单使一双肉掌的道人正守在这个方位,一见绿裘女子迎面而来,悚然失色。绿裘女子恼他刚才言语无状,“啪”地又是一记耳光,直打得道人眼冒金星,哇哇大叫。绿裘女子掠了过来,向锦衣男子道:“公子。”锦衣男子见董仲舒与青冥道人仍彼此对峙,心想:“这老头子处处透着古怪,我何必为他在此多作纠缠。今日既杀不了青冥老贼,待来日功力恢复,再上天道宗报昔年仇恨!”向黄脸大汉道:“孟兄,我们先走。”黄脸大汉点头回应,三人纵身跃起,几下起落,消失在山坡上。
众甲士团团围来,正中一骑越众而出,底下十来个甲士押着徐异、谢庭、易嵩、还有卫青一字排开。卫青低垂头颅,奄奄一息。董仲舒道:“事已至此,大师放了他们罢。大师要拿人交差,老夫与你们走一遭,又有何妨!”鲁大师猛击一掌,逼退玄冲道人,呼道:“万万不可!此事本与尊兄无关,尊兄仗义相助,尚书堂感激不尽。今日累及尊兄,老朽若只求自保,上愧对宗家道义,下无颜去见掌门师兄!老朽今日拼了性命,也要保尊兄周全。”
董仲舒身形轻移,鲁大师未曾瞧清,人已飞至身前。董仲舒淡淡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但无济于事,更有负宗学道义。士者所不取也!”
鲁大师惊疑道:“你,你?”董仲舒微微一笑,向青冥道人道:“我若与大师走,不知大师可否放过他们。”
青冥道人自思殊无必胜之念,锦衣男子又已远去,不觉深锁眉头,良久道:“老道答应。”右掌一挥,道:“放开他们。“众甲士闻言均望向统军校尉,统军校尉摆动手势,众甲士依命放开卫青四人。四人踉踉跄跄,在雪地不时跌上几跤,方退到马车前。东方朔扶住卫青手臂,直望他浮肿的面庞,极是不忍地道:“卫青兄弟,你受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