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侍师于一亭上夜话，及归，灯已灭，师于暗中曰：“各人下一转语。”
佛鉴曰：“彩凤舞丹霞。”
佛眼曰：“铁蛇横古路。”
佛果曰：“看脚下！”
师曰：“灭吾宗者克勤耳！”
《指月录》卷二十八页四八九
【白话新唱】
有一晚，五祖法演与三位佛字辈的弟子在凉亭聊天，等到回去时，油灯也烧尽了，五祖法演从黑暗中传来声音说：“每个人都对此情此景下一转语。”
慧懃佛鉴说：“彩凤飞舞于满天红霞。”
清远佛眼说：“黑漆漆的铁蛇横挡在古老的道路上。”
克勤佛果说：“注意脚下！”
五祖法演赞叹说：“以后我们禅宗会死在克勤的手上啊！”
【分析与鉴赏】
在漆黑的夜路，师徒要回家，手上的灯火又熄灭了——这个意象，不就是人生的写照？象征着人们在黑暗中寻找回心灵家乡的路。
下一转语，乃是要弟子由开悟的心境抒发出契合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话，既要契理也要契机。
慧懃佛鉴说：“彩凤舞丹霞。”虽然夜色茫茫，但是已悟的人内心自有光明照耀前路，依然自由自在，宛如彩凤悠游于美丽的晚霞满天。
清远佛眼说：“铁蛇横古路。”黑色的铁蛇挡在古路上，这解脱之路并不好走啊！有条铁蛇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可是，铁蛇乃是有外型而无实质内涵的西贝货，就像龟毛鬼角一样子虚乌有。这个阻碍，似有实无，在悟者眼中，大道宽坦，毫无羁绊。
这两句话，都已经说得很好了。尤其清远佛眼借用慧懃佛鉴的语式，意义上又转深一级。
孰料，克勤佛果简单的三个字“看脚下”，又把两人比下去了。
在黑暗中，看脚下，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举动了！克勤掌握了“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心情，以纯洁的初心镜照万物，在最平凡的事情上，贯注了悟的品质。
修行人，从上路到回家，不也是随时看脚下吗？
五祖法演的赞美辞，也颇为诡奇，竟说：“灭吾宗者克勤耳！”
使我联想起，有僧人问六祖慧能：“五祖弘忍的衣钵谁得去了？”
六祖说：“会佛法的人得去了。”
僧人说：“和尚就是这个人吗？”
六祖说：“我不会佛法。”
同样的，这个“灭我禅宗的人”才是真能把禅宗的火苗传递下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