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无道学阁位于金玉学院西南角,本和万花纷呈的花巷没半毛钱关系,现在只有一墙之隔。
空气湿糯弥漫花香,分辨不出是哪种花,清新的味道又夹杂馥郁的芳泽,味道轻柔舒畅。
贵无道学阁主建筑摸样很方正,大灰砖白线小红瓦,屋顶八角攒尖看上去很怪异,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对建筑学略微了解的人就知道屋顶借鉴了雨唐攒尖建筑风格,建筑本身却是大妖国典型的粗狂风格。
这被很多人吐槽嘲讽过,贵无道学阁的学生都戏称其“厕所”。
这幢“厕所”建筑旁,是学院著名的情侣圣地“金斯福花园”,但就在去年,陈老头儿,贵无道学阁的阁长大人,以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从金斯福花园掰出三分之一的面积。
贵无道学阁名声更臭的同时,金斯福花园的私人美景成了学阁学生的福利。
这个时候,墨水寒一行人就在花园屋阁中,外面花香馥郁,耳畔鸟鸣清幽,雨声淋漓。
装饰清雅的屋里有灯光,很热闹。
柳小思鼻尖有轻微褶皱,她从没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头顶毛茸茸的耳朵不时抖动一下。
除了黄粱,陈老头儿外,还有五个人。
大师兄果然在,屋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女人。
红色的大氅斜搭在身上,头发也是红的,打着卷像是波浪直到肩膀,皮肤像白玉一样,浓密的睫毛微微蜷曲,红色瞳孔散发的目光让人觉得她很复杂,复杂到分辨不出她眼神中究竟妩媚多一些,还是冷漠多一分。光洁额头上复杂的红色符文和她的嘴唇一样性感邪魅。
柳小思看她踮着的二郎腿微微抖动,心想,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应该多笑笑。
……
墨水寒早就想问了,直到找到插话的机会。
“学阁的人都在这里?”
“是啊。”萧大牛说:“都出来迎接你们两个新生了。”
“一共七个?”
“加上你们俩十个,常老师不在,一天没有看到了,不过一到饭点他就会回来。”萧大牛摸着额头中间淡青色的小角说:“唔…常老师是学院唯一的老师,墨师弟,你别难过,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为他只教你们两个,我们早都不用上课了,平时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问我们。”
墨水寒想,永归原的萧家什么时候这么能说话,于是他问,苍牛家的怎么会选择贵无道学阁。
陈老头儿抢先一步说:“你瞧瞧我们,个个都怀着一颗赤诚的心,一颗诚实的心,大家对你们这些新同学都很关心。该交的家底毫不含糊,你应该没什么要问的了。”
乐笑和乐喜是一对兄弟,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样子一模一样,墨水寒和柳小思分不清谁是谁,胖的就说,他是乐笑,比乐喜高。
“小师弟明显还没问完。”
墨水寒一看,说话的是胖的,个儿高的那个,就是乐笑。
陈老头儿笑呵呵:“你懂得真多,甚的我心。”
乐笑笑了,乐喜连忙说:“我也看出来了。”
陈老头脸上的褶子笑的挤在了一起:“你两不愧是兄弟。”
…
吃晚饭的时候,陈老头儿说,蚂蚁真多,乐喜和乐笑你两放哨,不准让蚂蚁爬到桌子上,他指着墙角。
于是,乐喜和乐笑站在了墙角。
乐喜说:“都怪你。”
乐笑说:“我是故意的,我减肥。”
常老师出现的很准时,陈老头当着大家的面儿,又把墨水寒和柳小思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尤为强调,他阻止了墨水寒同学这场鲁莽几乎自杀的闹剧,并从无数侧面烘托那一刻他神圣而光辉的形象。
乐喜在后面说:“阁长大人的形象顿时更加高大了。”
常老师捏着筷子,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反正咱们也收不到学生,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随便收几个人。”
陈老头儿说:“常老师,你话说的太伤人了。”
停顿了下,陈老头儿又说:“就是这个意思。”
柳小思低下头,脸上悄然升起一抹红霞。
常老师皮肤白净,长相很清秀,鼻间架着一金色框架样的东西,墨水寒认得,人类都称为眼镜,据说对眼睛特别好,能极大地增强视力。
墨水寒说:“事实上,我们的确、已经是贵无道学阁的学生了。”
常老师吃相也文雅,他轻轻咀嚼着糖醋猪耳朵,说:“你们从来没修炼过。”
墨水寒说:“这句话今天我们听了很多遍。”
常老师这次直到把食物咽下去后,才认真的说:“从明天开始,我会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让你们对修炼有充分且深刻的认识。”
墨水寒心想,这是个态度认真的老师,于是说,好。柳小思也这样想,所以神情极为认真地点头。
或许是因为学生太少,这里没有严格的等级秩序,陈阁长不像其他阁长那般傲气逼人,常老师也不捏着老师的身份,大家更多的像朋友一样的交流。
墨水寒记忆中,他青年时和海天秋也是这样,随意散漫,后来遇到了三大妖督之一的媚花儿,也这样相处着,媚花儿很欣赏他这样,说和他在一起也觉得不拘束,能够表露本性而不觉得尴尬,于是旁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大妖督也有了孩子的一面。
可最后,他们的结局都不好,他的结局也不好。
墨水寒一直觉得,一定是时事造就了现状,现在现状不一样了,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时事并不好,所以墨水寒有些困惑。
快吃完饭的时候,常老师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明天和后天都不能上课,放假。”
陈老头儿说:“我怎么不知道。”
常老师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一本正经的说:“我突然想通了,一周怎么可以不休息一下,课程太紧太高深打击到这两孩子怎么办,所以我就定下来,每周放假两天,从明天开始。”
墨水寒脸色一沉,陈老头儿视若不见,说:“那就三天吧。”
常老师说:“好。”
……
离城的中心,是皇宫,大妖国统治者住的地方。
皇宫宏伟庞大,冷清。
雨势渐渐变大,一层层雨幕重重笼罩着整座皇宫,所见之处视野一片淋漓。
皇宫前是一座塔,称为凌霄塔。
凌霄塔之上,是天,可以摸得着的天。
当然,这是一种夸大的说法,但所有人都这么说,天上有云的时候下面的人抬起头看的脖子酸了也看不到塔顶。
陈春花很久都不需要仰着头看了,因为她随时可以上在塔顶——凌霄台上。
她很耀眼,也许因为身上的衣服,衣服光滑柔顺很熨帖,但得用金光闪耀来形容,因为一针一线都用的是金丝线,裙尾一直向下延伸,铺在地上很远。衣服雍容华贵,但又能很好的衬托她完美的身材比例。
比如,婀娜多姿弹性十足的水蛇腰。
比如,半露的肩膀皮肤雪白,但仔细看又看到皮肤内里透着红润的光泽。
这耀眼的衣服,是皇袍。
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衣服,穿在一个女人身上,她是大妖国的统治者——妖后。
妖后看着夜空深处,确切的说,是看着外面的云,雨在这里凝聚而后落下,修长的眉很不显眼的向内微微移动了一下,又很快收敛,声音没有丝情绪。
“离城这下热闹了。”
媚花儿并不姓媚,她姓花。之所以叫媚花儿,因为妖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你这孩子长得真娇媚,以后就叫你媚花儿吧。
媚花儿最好看的是她的眼睛,尘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她的眼中,只一眼,就让人醉的不可自拔。
她听到妖后的话,眼睛眨了眨,说:“因为那个一路小跑上妖神阶的家伙?”
妖后说:“他叫墨水寒。”
媚花儿一拍脑袋说:“对,下午我还念叨了好几句,也没记住他的名字。”
妖后没有说话。
媚花儿嘟着嘴说:“我就偏偏不信,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家伙能上得了妖神阶,他定然有见不得人的法子,哼,要是他真凭自己本事上去了,娘娘你也不会就说了两句后不闻不问了。”
妖后说:“你这孩子,就是太娇惯你。”
她没有回头,但媚花儿知道她在微笑。
媚花儿年纪轻轻就是聚元上境的强者,身怀九尾妖狐的传承血脉,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都将其视为日后不可忽略的存在,强大的家族背景加上妖后的宠溺,让她成为大妖国极有权威的存在。
可在妖后眼里,她依然还是个孩子,甚至有些喜欢表现自己的笨拙。
媚花儿撒娇似的哼哼两声。
妖后说:“你知道这样,还问我。”
媚花儿说:“我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让娘娘说刚才的话。”
妖后看着雨云,沉默了。
媚花儿走到她身旁,静静看了会儿,直到她确认妖后的确也在看那片雨云。
雨在这里出生,落到地上就结束,像人的死亡,她记起某一天妖后也看着那片雨云,对了,那也一定是个下雨天,说:“都是这样子,地位再高也有落地的一天。”
于是,心情变得有些抑郁起来。
妖后发现了她的抑郁,于是轻轻说:“墨水寒能够通过妖神阶,那是他命不好。”
媚花儿很好奇,问道:“为什么?”
妖后说:“离城热闹了,因为修阿诺来了,她一定会去找修阿多。”
第二句话吓了媚花儿一跳,她眉尖儿一挑,说:“魔道宗的修阿诺?她可是个大魔头,娘娘不阻止她吗?”
妖后没有看媚花儿,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我为何要阻止她。”
媚花儿低下头,躬身行了一礼,退后了几步才直起身子。
她确定妖后又在看那片雨云,而后她没有继续问了,因为她知道妖后不会说了,跟随那么多年,她了解陈春花两点,一点是心情变化莫测难以捉摸,一点是话永远只说一半。
前半部分妖后说完了,后半部分那就只能靠她自己领悟了。
所以,她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