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趁着天亮搜山前,离开这里。”天未亮时,展令扬叫醒了众人。
“能走吗?”展令扬过来拍拍安隐儿。
安隐儿睁开眼,有些虚弱,问:“唐哲呢?他怎么样?”
展令扬瞥了眼一边的唐哲和正给他喂水的应昭一眼,道:“熬过了昨晚他应该没事。”
安隐儿欣慰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却有些头晕,展令扬扶住她:“你怎么样?”
安隐儿闭上眼,站了会儿,才缓缓睁眼:“我没事,走吧。”
山间露气重,小路坎坷曲折,呼吸着暗香浮动的清新空气倒让安隐儿提神不少,不过道路泥泞潮湿,不好走,好几次让她险些滑跤,后来展令扬干脆扶着她走,她没有拒绝。
昏迷的唐哲由应昭和应侍卫一起扶着走,一行五个人在朦胧月色照耀下以尽量快的速度前进着。
安隐儿抓着展令扬的那只手突然一用力,神色紧张道:“令扬,解药你从何处得来?”
展令扬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有问题吗?”
安隐儿有些心虚,笑道:“令扬,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而是我怕这是李辰轩的圈套。”
李辰轩这个人阴险狡诈,当初让沈岸带着她去救唐哲,结果却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时安隐儿带着一瓶砒霜去见唐哲,想着两人大不了一起去死,结果李辰轩早已识破,偷偷将砒霜换成了毒药,若两人选择自尽,那么这样两人服毒也死不了,就能被他所控制,若是唐哲答应沈岸互换身份,那么他也布好天罗地网等着唐哲,而给安隐儿下毒的机会可就更多了。
这次的解药若是李辰轩故意“一不当心”给的展令扬,那就很可能利用展令扬找到他们的下落,而她,赌不起。
“这是我从八公主那里要来的,这毒的解药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至于八公主……”展令扬还要继续解释下去,安隐儿打断他:“令扬,不用说了,我信你。”
展令扬看向安隐儿,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只见她也盯着自己,在半灰天色之中,她眸子里的光彩亮的难以直视,展令扬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温暖,或许来生她该向他偿还一切。
前一场雪过后,天气开始渐渐转暖,晨风之中迎面而来的风不再如刀,这也对唐哲的恢复有一些帮助,应昭会时不时给他输些真气。
“接下来我们去哪?”安隐儿问道,快要出山了,她转头对展令扬说:“令扬,多谢你一路的照顾,你快回去吧,免得李辰轩降罪于你。”
“你们还没有脱险,我不放心。”展令扬摇头。
这时,应侍卫也上前劝道:“展将军,你已经离开一晚,难免遭人把柄,我和应昭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是啊,令扬,回去吧,我不想连累你。”安隐儿神色认真。
展令扬想了一会儿,才勉强说:“好吧,不过,你们万事小心。”
说完,他盯着身后的唐哲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应侍卫,说了声:“保重。”便离开了。
展令扬离开不久,应侍卫对众人说:“昨日的黑衣人是未央门派来协助的,接下来我们就去未央门。”
应昭心下怀疑:“这么说你也是未央门的人?你们门主什么身份,要这样帮助公子?”
应侍卫道:“总之是友就不是敌,门主若要害你们,简直易如反掌。”
这时,就见林外一条羊肠小道上奔出一群黑衣人来,看打扮还是昨日那群。
应昭眯着眼睛不知想了什么,还是松懈下来。
安隐儿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应侍卫狐疑道:“你是不是易容混入了李辰轩身边?”
应侍卫点头:“没错。”
安隐儿了然地点点头,露出一个久违了的轻松笑容,笑得美丽却苍白,下一刻,她忽然浑身抽搐起来,额角青筋暴露,应昭想要给她输真气,被应侍卫抢先一步,点了她的睡穴。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到了未央门,门主自会救她。”
日出东方,他们终于回到未央门,暂时安全了。
殊不知,一个人影悄悄尾随着众人,找到了未央门所处的地方,他站在门外看了很久,一番思量后,才选择离去。
……
未央门大厅里,老夫人一脸肃然。
“门主,安姑娘之前所中之毒乃皇室秘制,已经服下将军带来的解药,可射在唐公子身上那支箭却是要确保致命,因此这毒世间无药可解。”
老夫人听完眉宇间是很浓的阴霾,化也化不开,问应侍卫:“怎么,安丫头的毒真的解不了?”
应侍卫答道:“若有武功高强者用内力强行逼出,安姑娘可以再多活二十年,但是……”他欲言又止。
“说下去。”
“此毒的反噬性极强,替她逼毒的人会被此毒反噬,内力尽失,且活不过一年。”
老夫人神色黯淡,张开嘴又合上,又张开,却不知说什么好,终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良久,挥挥手:“你出来这么久,快些回去吧,一定要万分小心,别让人知道了你的行踪。”
“是。”应侍卫拱手,退出。
……
而在另一边的厢房中,安隐儿喝了药,吃了饭,洗了澡,换了衣服,去隔壁探望唐哲。
安隐儿走进唐哲的房间,看到他好好地躺在床上,依旧在昏迷之中,那么安静,像是熟睡一般,她突然顿住脚步,不敢靠近,她害怕,害怕看到一个毫无生气的唐哲。
安隐儿站在原地,定定地望向床上的人儿,他平躺着看不到他的脸,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可以,安隐儿真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到尽头,至少她可以不必面对那或喜或悲的事实。
终于走至床边,安隐儿好似已经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瘫坐在床沿,好久,才看向唐哲的脸,紧紧咬唇。
毒素虽清,但是唐哲的伤口都有些溃烂,所以被大夫用刀剜去一些,又高烧不退,相比昨晚,好像情况更严重了,一阵疼痛的窒息袭来,安隐儿眼前一片黑暗。
她颤悠悠地伸手,去摸唐哲,不知道是唐哲的身体已经失去原有温热体温还是她的双手一片冰冷,总之当她抚上了他的侧脸,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刺骨的冰寒和极致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安隐儿从迷茫中惊醒,她现在就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般不知所措,她正想起身,大概是由于坐久了,她一下又跌坐在床上。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是应昭。
应昭走向安隐儿,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衣袋里掏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伸出手,多了一个瓶子。
他拔开盖子,在手心里倒出一粒药,放到安隐儿眼前。
“你体虚,吃了它。”
安隐儿自他进门时看了他一眼,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唐哲脸上,她不回头看一眼应昭,仍是低低望着唐哲,喃喃问道:“你说他能撑过去吗?”
“会的,公子一定会熬过去的。”
安隐儿感激地看了应昭一眼,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她拿起应昭手中的药丸,一口吞下。
……
既然安隐儿已经恢复过来了,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且也是自愿的去照顾依然在昏迷中的唐哲,安隐儿坐在唐哲的床边看着他的气色一天天红润起来,心里的大石头渐渐落下。
屋外阳光夺目,一切好似新生,处处可闻啼鸟之声。
想到前几天见到的唐哲,到现在安隐儿还觉得心里难受得紧,那么的苍白,那么的虚弱,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哲。
安隐儿守在唐哲床前,眼神渐渐失了焦距,透过唐哲的脸,看向了过去。
她看到自己被展令扬一脚踢倒之时还奋不顾身向他爬去的虚弱身影,看到自己偷偷摸摸摸去书房找他的狡黠身影,看到自己和拿着鸟笼的他吵架的不屈身影,看到自己在牢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勇敢身影,安隐儿透过回忆,一幕一幕看到自己的过去,看到自己为了眼前男子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行为,可是得到了什么,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那天,她求着他不要让她回去,他在她耳边呢喃,说等一切过去了,他来接她,然后一起好好的生活。
安隐儿揉一揉发红的眼眶,她就不该相信他,早一点一走了之,自己就不会中毒,就不会走上今天这绝路。
唐哲还是没有醒来,内伤,剑伤,加之箭伤以及毒药的后遗症,让他彻底病倒,昏睡了三天两夜,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或许他还会睡上好几日,而那时的安隐儿,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
……
东宫之内,一片肃杀之气,宫女太监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太子招来杀生之祸。
殿内的主座上太子杀气腾腾,审问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本太子问你最后一遍,唐哲他们在哪里?”李辰轩满目冷光。
黑衣男子依旧垂头,道:“殿下,属下不知。”
“哗”的一声,是长鞭甩起划破空气的声音,又“哗”一声,是鞭子打在身上撕裂衣衫打在肉上的声音。
李辰轩皱眉冷道:“尹浪,我安排你在展令扬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未想过你竟会有背叛我的一天。”
“殿下,尹浪这条命是殿下所救,从无二心。”
李辰轩压抑怒气:“那你告诉我,他们在哪?”
“恕属下不知。”
“哗”的又是一鞭下去。
李辰轩面色阴沉:“你以为我不知道,带安隐芝离开别院的人是你,那天房门外的刺客也是你吧。”
尹浪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李辰轩,神色痛苦:“是,是属下故意引起众人注意力,也是属下放走了安姑娘,可是属下绝对没有背叛殿下,唐哲他们现如今藏身何处,属下的确不知。”
太子又要一鞭子打下去,被一旁的风飞妩抢着话说:“殿下,尹浪的忠心有待查证,不如先让属下带人去搜寻,尹浪的事以后再算也不迟。”
太子眸色不定地看了风飞妩一眼,道:“妩儿,这事就交予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太子扔下鞭子,从侧门离开。
空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站着的风飞妩和跪着的尹浪。
风飞妩走到尹浪脚边,冷声道:“自作孽,总是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