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才过了两天,世超的娘就来了,是趁着世超去上班的时候来的。
我看着面前这位长得和世超有些相似富富态态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小心地招呼:“伯母,您是世超的母亲吧?您请坐。”
世超娘坐下后,我递上一杯茶。
“林小姐,你也坐下吧。”世超娘发话。
我端端正正地在凳子上坐下。
接下来世超娘对我进行了一系列的提问。
“你老家在哪?”
“家里是干什么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
“嫁人了吗?”
“怎么和世元认识的?”
“到苏州来干什么的?”
。。。。。。
我说我家在北方,爹娘双亡,尚未婚配,孤身一人到苏州找工作。。。。。。我越说那世超娘的脸越黑,我想我的这些条件和她对儿媳妇的要求一定相去甚远。
最后她问:“林小姐,你在这是打算长住呢还是短住?”
这话分明是要试探我。
“我不打算长住,爹娘留了点钱,我想在苏州寻个小点的房子买下来。”
世超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我认识的人多,我帮你打听吧。”
“那谢谢伯母了。”
世超娘的做事效率还真快,没两天就托人带话来说房子找好了。
那天一早,房子的中间人钱老板来了。
解放前有一些个体的中人,亦称掮客,相当于现在的中介公司,只不过属于个体,钱老板就属这种类型。
我带上兰儿跟着钱老板匆匆出门去看房子。走出院子没多远,就听李世超在后面喊,我们停下脚步回头看。
平时这时候他都已经去上班了,可能是昨天他在外面喝了点酒,今天起迟了。
我向钱老板介绍:“这是李家少爷。这是钱老板。”
中人钱老板立刻殷勤地向李世超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李世超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你们这是去哪?”
“我带林小姐去看房子。”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个钱老板已经回答了。
李世超皱眉,满是疑惑地看着我:“你要买房子?我怎么不知道?”
我干笑了二声:“嘿嘿,那个伯母前两天过来,我随便提了句。”
“我娘来过?你怎么没说。”李世超不悦地盯着我。
“我是想告诉你,可是前晚小桃红来,昨晚你又喝了酒,所以。。。。。。”我颇为委屈地看着他。
他脸色稍有些不自然,撇过脸对着钱老板:“那我跟你们一起去看。”
“好的,好的。“钱老板点头哈腰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带路。
上了李世超的车,我便受到了质问。
“我娘怎么会同你谈起买房的事的?”
我只得如实告知:“你娘问我是长住还是短住,我说是短住,你也别怪你娘。”总不要因为我搞得人家母子不和。
李世超冷哼了一声。
“她是不是问了你许多问题,诸如你爹娘是干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
我犹豫了一下:“是问了一些,她也是关心我嘛。”
“哼,我倒不知道她除了打麻将还有这份闲心。”
我一时无语。
那房子离市区不是一般的远,幸亏有李世超的车送我们去。钱老板将我们引进门,边走边介绍房子的来历。
原来房主是个商人,家中妻子是个母老虎,他讨了一房小妾不敢带回家,就在这偏僻的地方买了这个房子。上两个月母老虎因病去世了,于是商人将小妾接回了家,这房子便空了出来。
房子是二进二厢,后面有个小花园,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家俱有些陈旧,还散发着霉味。我问了下价格要三千五百大洋,好象也不便宜。
李世超拧着眉头站在天进里看了看房子,连屋子都没进就拉着我向外走:“不用看了,这房子地点又偏,房屋又旧又小,价格又贵,不用考虑了。”
我被他拖上车,钱老板跟在后面喊:“李少爷,这处不行还有别处,要不要再看看?”
李世超直接回了句:“暂时不考虑。”
在车上李世超一直板着一张脸,很生气的样子。
我暗想:他生气的是因为他娘要左右他的事还是他不想让我搬走?
要说他不想让我搬走也是可能的,我既当厨子又当秘书身兼两职 ,哪个老板都喜欢这样的职员。
他将我们送回家,冷然地甩下一句话:“买房的事我会帮你打听的,你无须听我娘的。”
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那谢谢你。”
接连两天他都没有回别苑,我猜他可能回家住了。第三天他来了,还带来了小桃红。
晚上,我和兰儿坐在房里聊闲话,小王来敲门说少爷让我去做几个小菜,他和小桃红要喝酒。
以前他带小桃红回来都是悄悄回房,从来没有让我服侍过,而且厨房有烧饭的,这次不知怎的竟然要我大冷天的给他们忙吃的。
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匆匆到了厨房,让李子拿出些生菜洗洗切切,我上灶台炒了四个小菜,温了一壶酒,让小菊送过去。然后我洗洗手准备回屋休息。
谁知小菊回来后说少爷让我去。
我想他李少爷这辰光会有什么事会找我?翻译文稿的事?买房的事?还是他娘的事?我边走边想着,人已经到了他的屋门口。
我一进去那小桃红的眼光就扫过来,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这小桃红来了几次,除了上次送翻译合同时见过一面,我还没有仔细瞧过,今天一见觉得人长得还算细致,除了妆化得浓了点增加了些风尘味,其他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李世超象是没看到我来,旁若无人地挟了口菜递到小桃红嘴边,小桃红佯嗔地瞪了他一眼将菜含进了嘴里。
我轻咳了一声:“李少爷,你找我来什么事?”
李世超这才抬起眼,眼光探究地看着我,象是要从我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表情再坦然不过。
“嗯,我想告诉你这个松子玉米咸了点。”
嗯?他巴巴地喊我来就为告诉我这句话?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噢,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你陪我们一起喝吧。”
我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以确保他没有喝醉或是发烧烧昏掉了。
“少爷,你今天有点。。。。。。”我想说他今天有点神经失常,但想想他的小情人在面前还是给他留点面子,所以我改口:“有点太客气了,其实我烧几个菜没什么的,权当是房租吧。真的,你一点都不用客气。”
李世超一张玉面突然不悦了起来,象挤牙膏一样地吐出几个字:“是嘛,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被他这一通变脸搞得莫名其妙,心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那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搅了。”出了门我还替他们将门关好以免春光外泄。
回到屋里我还在想:这李世超今天这是怎么啦?怪里怪气的。到底是苏州男人,肚里弯弯绕多,不象天乐,有什么事都直说。
咦,怎么又想起天乐了,不想不想。
第二天傍晚,李世超拿着两份公司的材料到了我房里,其时我正在织毛衣。这个时代的毛衣式样又少又土气,我又闲来无事,便和兰儿一起织毛衣。
李世超拿起毛衣看了看:“织得还行。”
我客气了句:“反正闲来无事,织着玩。”
李世超“噢”了一声,沉默了片刻。
“有空替我也织一件吧。”
我讶然地抬头看他,他的脸却转向了别处。
据我所知,他李少爷的穿着一向是讲究品味的,他的衣服都是从上海定制的,今天怎会看上我织的毛衣?
但是我又想到我住人家的吃人家的,现在人家提出点不过份的要求,我还真不能拒绝。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只要你不嫌我织得丑。”
我拿了皮尺替他量尺寸。
平时没在意,今天靠近了才发现李世超与天乐的个头还差了些,量到颈围的时候,我抬头,正巧他低头,一张脸立刻就在我眼中放大了,彼此都有些愕然。
好在我足够淡定,没有在帅哥面前乱了方寸,只将头略略低下,躲过了这一刻的尴尬。
这天也冷了,正是穿毛衣的时候,不过我织毛衣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我织好了怕是要到了该换春装的时候了,所以量完尺寸后我边收拾皮尺边道:“我让兰儿给你织,我织得太慢了。”
没有回应,等我抬头看他的时候,李世超已是一脸的不悦:“那就算了吧。”
我立刻意识到我说错话了。人家李少爷难得向我提个要求,我还推三阻四的,实在太不给人面子,于是立马改口:“你要是不着急,我就织。”
李世超只哼了声代表默认。
屋里的气氛有点沉闷。
“哎,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么?”我抬头看他。
他并未看我,只平淡地说了句:“噢,到年底了,公司有些忙,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帮忙?”
“好啊,我整天闷在家里也难受。”我难掩心中的快意。
他这才将眸子转向我:“那明天就开始,早上你随我一起上班。”
“唉,好。”
他丢下手上的资料:“你先看看这个。”然后他出了房门。
他一走我便开始忙活开了。翻箱倒柜地找明天穿的衣服,好在我到这里没有添置多少衣服,所以很快便确定明天穿件玫红的棉旗袍外加黑色的束身大衣。
已经过了三个月,我想裴家想找到我怕是也不指望了,所以只要我不经常出入公共场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又要开始在民国的职场生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