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一旁笑道:“都是我话没说清,二少爷叫韩先生也一块儿过去,今儿家里给四小姐接风,来了很多客人,胡少爷也来了。”
韩冰一听胡云山来了,就更不想去,好像自己想见他一样,刚想推辞,柳枝又道:“胡少爷说了,先生若嫌吵,他一会儿过来见先生,他倒喜欢跟先生单独一块儿聊天。”
韩冰第一次踏入何府的西洋楼,丫环拉开包着黄铜的玻璃大门,入眼的是一个足有五间房大小的客厅,天蓝色的天花板,正中央吊着足有半间房大小的玻璃吊灯,米色带折枝花纹皮纸糊的墙,踩在绣有大红牡丹的地毯上,闻着四季花卉的清香,不禁想起初到上海时听到那首词,‘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飘零在外头。’
何笑伦第一次看到韩冰,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见他携着刻儿缓步走进大厅,一袭棕色长衫穿在他身上,竟是难以形容的俊逸、洒脱。何笑伦竟呆住了,心道:“他雍容华贵风度,连王公贵族也不极他半分,怎会甘心伦为五斗米而折腰?”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瞟了一眼报纸的头条,‘为骗财,皇室女甘心为奴’
韩冰虽表面上装着气定神闲,见大厅里宾客如云,心里也有些紧张,她目不斜视,一眼看见胡云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袭白衣,蓝色的领结,面貌有些清减,正侧着头看何靖华趴在茶几上写着什么,何恬坐在他身侧,也伸过头去看。
韩冰在胡云山面上一划,转眼见另一侧沙发上坐着何琴华,手里拿着一只金表一边给表上劲,一边跟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子低声聊着天,他夫人林驰拿着一张电影画报,一手拿了剪子正在往下剪上面的明星头像。每人都在忙着各的,根本看不出远方亲人归来那种融洽的嘘寒问暖。
韩冰正慢吞吞地向前走着,忽然觉得右手一空,紧接着传来一个少女清丽的声音:“坏刻儿,姑姑想你,你却不想姑姑,这半天才过来。”
她转过头,见刻儿已被一个身穿银色洋装的少女搂在怀里,正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刻儿半眯着眼睛,半晌那少女才放开他,告诉刻儿这是外面人的见面礼,刻儿赶紧向后退了半步,笑着道:“姑姑亲外国人时千万不要像亲刻儿这样用力,听奶奶说外国人的脸皮太薄,万一咬出血了怎么办?”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何雯蓝抬起头来和韩冰目光一撞,她大方地站起身,对韩冰躬了躬身:“小侄玩劣,得先生教导有方,雯蓝感激不尽。”
韩冰刚要还礼,何夫人笑着走过来止住她,递给刻儿一个剥开火龙果,刻儿转手递给韩冰,道:“还是老师先用。”
何夫人笑道:“那边还有的是,这个是给你扒的。”
雯蓝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看着刻儿满是疼爱的眼神:“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前年放寒假回来,正赶上李先生辞馆,满脸被刻儿抓伤,垂头丧气的样子,想当年对我们可不是这样,有次上课我刚说了句笑话,李先生冷着脸走过来,抓过手,一戒尺下去,就是一道红凛子,疼得我差点儿没晕过去。”
何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一年多来真把我愁坏了,老师换得比走马灯还勤,最快的一位是上午来,下午就走了。我本想把他送去上学,你爹不同意,怕去学校挨欺负,我说只有他欺负人的,还能有人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