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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酷暑的迹象表现的越来越猖狂。

桐城的柏油马路早已被繁茂的梧桐树所掩盖,斑驳的光影冲刷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子叶在食堂里找了份兼职,负责卖粥。

瘦小的老板娘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纠正这个刚刚来的小女孩儿。尽管没有很严厉,但依旧时不时地表露出不耐烦,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言。

“你看,你站在旁边看,看我是怎么端勺的。”老板娘从子叶手里拿过那巨大的勺子,然后熟练地将粥盛进碗里,没有流一滴在外面,一气呵成。

子叶热得满头大汗,操作间里挤满了各种后勤人员,供她活动的空间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通道,还得时不时地给来往的人让来让去。

子叶一来到这,就没有闲过,那巨大的勺子无论怎么拿都不顺手,从桶里舀出来盛进碗里总是会流很多在在碗沿上,每每这时,她都能听见老板娘那清晰无比的叹气声以及:“你看你弄成那样,还会有人想吃吗。”

橱窗外的买饭的学生时不时地将视线投向子叶,子叶忍住那强烈的不适感,耐心地听着老板娘指手画脚地教她。

因为刚来,面对眼前的近十桶大粥,不但要记住每个桶里装的是什么粥,还要记住每种粥的价格,子叶明显显得力不从心,频频刷错学生的饭卡。

老板娘显然越来越不满意:“哎呀,我是来做生意的呀。”

子叶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老板娘和蔼可亲地向外面的学生道歉。

子叶深深地呼了口气。

送走了学生,老板娘终于将视线投向她,再一次让她看着她是怎么将粥快速地盛进碗里。

子叶谦虚认真地看着老板娘的动作,暗暗记在心里。

后来每打一次粥,子叶都尽力不洒在外面,老板娘却依旧不满意。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哎呀,不会烫你手上的啊,再快点。”

“你越慢越流在外面。”

……

子叶擦擦额头上的汗,她完全顾不上去看窗外学生们戏谑不耐的眼神,认真地第n次看着旁边老板娘喋喋不休地教她:“你刚才那打得太少了,你看,每次就舀满满一勺,倒进去就好了嘛。”

“这么简单的。”

子叶不好意思地笑笑,对老板娘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弄不好。”

老板娘的神情忽然变得炫耀一般,看着子叶说:“之前在这干的那女孩子,我都没教她,做的可好了。可惜要实习,走了。”

说完将视线投向子叶,尖细的眼睛里写满了嫌弃:“明天早晨你再来干一个小时,如果还是这样,那我可能就要换人了。”

子叶听到这里,她淡然地摘下下口罩,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她才微笑着看向老板娘:“我明天早晨可以不来了么。”

老板娘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几秒后,才局促地笑笑,望着子叶说:“这个很简单的啦。”声音小了下去:“怎么不来呢。”

子叶依旧歉意满满地笑笑:“明天早晨人肯定更多,我不可能做得更好的。”

老板娘瞬间收回了笑脸,语气也变得不咸不淡起来:“那你非不干,这也随便你啦。你现在就可以下班了。”

子叶礼貌地笑着说:“没关系,我在这帮你做会吧。”

最后的这几分钟,老板娘终于停下了嘴,没有再说子叶一句话。

子叶微笑着从容着给学生打满一碗又一碗粥。

心里却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苦涩。

十几分钟后,学生已经所剩无几,老板娘侧着头跟旁边操作间里的人不知耳语着什么,两人的视线不时地投向旁边的子叶。

子叶索性省去最后的道别,安静地离开。

摘下帽子和口罩,脱下工作服。将东西原处放好,子叶走出了操作间。

深深地呼吸了口外面清冽的空气。

子叶释怀地笑笑。

这世上的人情事故,她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她伸出从刚才起就略感不适的右手,发现了暗红的中指,子叶微低头含住那暗红的关节。

微烫的触感。

“饿了就啃手指吗?”头顶传来古非醇厚的嗓音。子叶错愕地抬头,看到古非正望着她还来不及收起来的手指。

“我们去买吃的吧。”子叶自然地挽上古非的胳膊。

“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好不好。”古非伸手将子叶挽住自己胳膊的手重新拿起来,在看到那明显红于其他手指的关节时,眉头深皱了起来:“怎么弄的。”

子叶却忽然笑了起来:“兼职喽。”说完朝卖粥的地方努了努嘴。

古非朝那里看了一眼,正要发问,子叶就深深地吐了口气说:“以后不会来了。”

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她说:“好挫败,明明才刚来。”

这次换古非笑了起来:“是被嫌弃了吧。”

子叶没说话。

古非揉了揉子叶的头:“没关系。那就不去了。”

子叶笑了笑。

“嗯。”

回到宿舍后,子叶给林夕打了个电话。

“小夕,考试不要紧张。加油!”

“姐,我本来不紧张的,你这样,搞得我都紧张了。”林夕无奈地笑了笑。

电话那头的子叶语塞地不知说什么好。

“没事了,姐。不用担心。”

“那,你赶紧休息吧。”

“好。”

挂了电话,林夕回想着子叶的每一句话,以及口气。

脑海中可以清晰地想象出她的神情动作。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很幸福。

肩膀突然被人猛地一锤,睡在上铺的人龇牙咧嘴地冲他坏笑:“谁的电话呀?啧啧。”

林夕顺手扔上去两套英语卷子,没什么好气地说:“做你的卷子吧。”

“切。”男生撇了撇嘴,随手摊开林夕的卷子,瞬间大叫出声:“哎我靠,你都做完了两套了?!”

越是临近考试,时间越是消磨地越快。数以千计的学生站在考场外,在考官发号施令后,犹如开闸的水库,气势磅礴地涌进不同的教室。

静肃的教室。

刷刷的写字声。

窗外有些刺目的阳光。

以及模糊不清的车辆声。

一切都如同剪影一般,透过来回走动的监考老师的厚重镜片,折射在几十平米的空间里。

安静,沉重。

考完最后一场,林夕甩着有些发酸的手,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校园外已经站满了学生的家属,拿着瓶瓶罐罐的东西,焦急地朝里张望着。

他本来打算出校门去买点东西的,看到校门口抱住学生的疯狂家长们,他有些无奈地转身准备直接回宿舍收拾东西。

这时人群里有人忽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声音不小,但被嘈杂的人群给隐没了,林夕转头,那声音立马变得更大声了点,并且接连叫了好几遍。

好熟悉的声音……

不会……

林夕的心脏突突地狂跳起来,他转身焦急地四处张望,很快地,他看到了被挤在校门口进不来的子叶,奋力地朝他挥动着手臂,看到自己终于发现了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林夕!”

林夕拔腿冲向拥挤的人群,那颗心跳动得似乎都要爆炸了。

或许是想见她的心情太迫切,或许是担心她被人流挤开自己身边,林夕艰难地挤到子叶面前时,立即将子叶拽到人群外,然后倾身紧紧拥住了她。

子叶有些反应不及地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林夕的背:“怎么了?”

林夕摇了摇头,顺势蹭了蹭子叶的肩窝,类似撒娇的意味。

子叶忍不住笑了笑,说:“累么,不然去吃点东西。”

林夕松开子叶,这才注意到子叶背着个挺大的书包,瞬间有些惊喜:“姐,你这是放暑假的意思吗。”

“嗯,我还没有回家,先来看看你。”

“太好了!”林夕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边顺过子叶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一边有些埋怨地说:“寒假你就过年那几天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子叶垂下眸,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实在无法,去插足这样一个具有私人意义的节日。

在外面打工的自己,何尝不难过。

望着林夕失落的脸。子叶冲他勾起嘴角:“以后不会了。”然后又问了一遍:“还要不要去吃饭啊?”

“不吃啦,”林夕皎洁地笑笑:“回家吃你做的。”

然后拉着子叶的手重新挤进人群,冲子叶解释说:“回宿舍拿了东西就可以回家了。”

“我能进吗?”子叶笑笑。

林夕调皮地冲她笑了笑,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拥挤的人群。

“可以呀!”林夕灿烂的笑容耀眼明亮:“你是我的家属啊,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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