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卿捂着脸,无奈一笑,趁没人注意,转入拐角,向侧福偏殿走去。
侧福偏殿是英华宫最小的偏殿,由于位置过偏,因此一直搁置着,宫人每一月只来打扫一次,不脏乱却也不干净。
它本是皇帝给雅萱安排的住所,二人曾经常在此玩耍,后来雅萱嫁给了骠骑,皇帝便不再来这儿了。
蔓卿小心地环顾左右,确定没人,才敢进入偏殿,鸿逸果真在此。
鸿逸的五官清秀俊美,修长的身材配上皇子的衣服,隐隐透出雅萱的大气和贵气。
“你是?”鸿逸疑惑地看着蔓卿,这个是人吗?怎么如此美丽?
“回大将军的话,是骠骑大将军的嫡女蔓卿。八皇子说这玉是你的,特来奉还。”蔓卿将玉交给鸿逸,“大将军欠蔓卿一个人情,可否回答蔓卿几个问题?”
“千夜郡主但说无妨,小将必定知无不言。”鸿逸客气一答,他想一介女流大概不会问出什么出格的问题。
“能不能讲一讲骠骑大将军战死的原因。”蔓卿还是谨慎的,她并没有直接问是不是皇帝与吐蕃合谋,皇帝有什么目的。即便鸿逸是自己至亲的哥哥,也要防备一二。
“骠骑大将军潜入敌营,却被敌军俘虏,小将带兵去救,好不容易得已突围,骠骑大将军却被敌军暗算了。”鸿逸的语气是悲愤的。
蔓卿听得出鸿逸之言句句肺腑,他大概不了解内幕。
“淑妃娘娘对你好吗?”蔓卿想说出他的身世,免得他失了对婉月的防备,最终死在婉月手中。
“母妃对儿子自然是关怀备至的。”鸿逸似乎也在掩藏自己的心思,只可惜他是习武的粗人,不适合在蔓卿面前玩这种心计。
“可大将军的脸上写着说谎二字。”
鸿逸自认斗不过深宫女子的心计,反正蔓卿只是将军孤女,无依无靠,说出来也无妨,“实不相瞒,母妃确实对小将很好,只是小将不接她的情,小将只觉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与她亦没有书中所说的母子连心。”
“大将军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蔓卿迫不及待想要告诉鸿逸真相,可是不能那么莽撞,必须先探口风。
鸿逸大概没想到蔓卿会这么问,疑惑好笑地盯着蔓卿,“为什么?这还要理由吗?”
“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不是吗?大将军有没有想过您不是淑妃娘娘的儿子?”蔓卿暂时不敢说出雅萱的名字,毕竟鸿逸有兵权,万一追究雅萱的责任,皇帝一定站在鸿逸一边。
听罢此话,鸿逸更加疑惑,却失了刚刚的笑意,“郡主为何这么问?”
蔓卿洞察着鸿逸的心思,他虽不是深宫之人,却也要了解脾性,才能说出真相。“大将军避而不答,那就是有想过了?”
鸿逸转疑为怒,语气冷了几分,“郡主可知自己犯了大不敬之罪,当朝淑妃哪是你能诽谤的?我若不是她的儿子,母妃岂不犯了欺君之罪?”
“听将军的语气,是不想认生母,宁认奸人为母了?”蔓卿顾不得身份,婉月对他究竟有多好,竟能让他为她斥责自己的妹妹。
“郡主若能说出小将生母,而小将又觉合理的话,此事暂且不追究,倘若郡主只是戏玩小将,就别怪小将手下不留情了。”鸿逸紧锁眉头,眉宇之间透着将军该有的杀气。
蔓卿干笑了几声,她是好意相告,竟被威胁了。“大将军的生母,是骠骑大将军的夫人,林雅萱。”
“哈哈哈,郡主果真是玩笑小将,骠骑夫人?那小将不就是郡主的兄长?”鸿逸只觉好笑,并没有当真。
“十八年前,淑妃施计让娘去吐蕃和亲,娘不愿嫁去,便献身给皇上。谁知皇上出尔反尔,多次与娘合欢,却还是要娘嫁去吐蕃。娘为了保住自己,自毁容貌,才躲过一劫,本以为这样一来,皇上就会对她负责。”
“没想到过了两个月,皇上将娘指给了爹。成亲不久,娘被诊断,怀孕已经三个月,娘知道那是她与皇上的孩子,便瞒着爹偷生。不料被淑妃发现,以此要挟,才让兄长成了五皇子,助当时的婉月修容晋为婉月昭仪。”
鸿逸见蔓卿头头是道,便开始半信半疑,他确实怀疑过淑妃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没想到自己身世竟是这样的。
“此话当真?”鸿逸的眼中顿时充盈泪水,自己一直敬爱的父皇竟是欺骗生母的负心汉。
“娘是这么告诉我的,以项上人头担保。”蔓卿肯定地看着鸿逸,眼中亦是泪水满满。
“夫人没有在骗你?”鸿逸已经基本相信,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蔓卿看出了鸿逸的信任,因此没有动怒,“娘曾是太子宫的掌事宫女,宫中的规矩自然是习得很好,她若拿这种事骗我的,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鸿逸似乎很矛盾,但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他在蔓卿身上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跟面对皇帝一样的感觉。
“将军若还不信,随时可以去找我娘,滴血认亲。我……”蔓卿还没说完,只听鸿逸一声“妹妹”,突然顿住了。
蔓卿与鸿逸对视,竟有一种暖意,像面对心爱的人一般,真切、舒心。
鸿逸此时的目光似波浪一般,荡漾着柔和的波纹,使人不由得定睛一处。
蔓卿恢复理智,避开鸿逸的眼神,“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担心淑妃会伤害你,日后你小心就好。此地不宜久留,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