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贺家欢才缓缓将已经裂到而后的笑脸慢慢收起,然后从床底又翻出一只不知道那年遗留下来的铅笔头,然后哗啦哗啦翻到一页空白的纸张上,然后认真地执笔开始写着。
‘唐翊,你好。’
‘没想到你会跟关凌分手,也没有想到你会来相亲,昨天从夏依飞手机里面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还有些怀疑是我认错了。”
是呀,当时夏依飞一脸愁云地跟自己说被爸妈逼着去相亲,而自己只不过无意瞧了一眼那所谓相亲对象的照片,却认出那个人是——唐翊。
唐翊是谁,当年那浑身都是发光体的清逸少年,从高中到大学,都是活在众数女生心房上话匣子里公众人物。成绩好,长相好,家里有钱,待人和气,会打篮球……这个男人,他好似生来就是要受人瞩目,生来就应该是鹤立鸡群。而贺家欢,自情窦初开的时候遇见了他,一暗恋就是整整七年;再到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
只可惜,当年的唐翊,他身边早就有了另一个‘她’的存在——关凌。当年的他们,人前人好都是模范情侣,好得叫人歆羡眼红却又怎么拼命都插不进去缝。
所以,当听到唐翊跟关凌分手的时候,第一直觉是觉得不大可能。记忆中的唐翊跟关凌是那般的般配,青梅竹马又是门当户对,两个人走到哪里都是金童玉女一般的发光体。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不在一起。而三年前,当自己,不也是因为在临毕业前得知唐翊跟关凌订婚的消息……才,才在日记本上面绝望地写下那句‘唐翊,祝你跟关凌永永远远幸福地在一起’嘛。
只是,待到自己今天去,见到跟自己相亲的男人真正是唐翊的时候;贺家欢的心,却无由地为他难过起来。
听说关凌已经跟丈夫去了美国生活,那唐翊……唐翊,应该是那段感情中被抛弃伤害的那一个吧。所以,所以今天见到唐翊的时候,迟钝如她也能扑捉到他完美笑脸下的那一抹失神。
想到此,贺家欢不知为何小叹了口气,然后接着往下写着。
‘真的不好意思,今天我冒充夏依飞去跟你相亲,还有你一直要叫我‘夏小姐’。不过没关系,嘻嘻嘻,等到以后我告诉你之后,你可以叫我家欢,欢欢,或者是……’
写到这里,贺家欢有些犹豫地抓了抓脑袋,接着抬笔写下了‘小欢欢’三个字。
‘不过今天相亲结束的时候,你忘了找我要电话,嘿嘿,幸好我想起来,给你送了回去。’
写到这句,贺家欢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嘿嘿,你今天跟我说,下次联系。额,那下次是哪一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早上,中午还是晚上呢?不过,你千万不可以在我洗澡,刷牙,洗脸,上厕所,睡觉,给客人刮痧的时候打过来呀……对了,还有中午看动物世界的时候……’
写完日记,贺家欢又一跃下床,接着从床底拖出那个破旧的小纸盒。将日记本放进去的时候,一眼瞥见了放在日记本下面的一个被仔仔细细叠起来的印着清远附中标志的校服。
贺家欢动作轻柔地将它捧起来,然后慢慢贴在胸口,感受着那带有岁月洗礼同浅淡的尘埃气息的柔软质面。伴随着自己‘扑通扑通’作响的心跳,一瞬间,好似那年初遇唐翊时候的场景。
那一年,贺家欢还是一枚整日顶着锅盖头的根正苗红的小萝莉。贺家欢家中是开跌打馆,小的时候,她那爱女如命的老爹就老教育她。
“宝宝呀,念书念不好没关系,考试考不及格没问题。不要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字母啥的愁坏了脑袋呦。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就留在跌打馆跟老爹我拔火罐,给人刮痧……老爹我管你一碗饭吃!”
所以,也就因着自家老爹唠叨的这一席话,贺家欢也不负重望地从小学到初中,考试门门挂红灯。
到了初三那年,有一个严峻地问题被摆在了贺家欢的面前——考高中。众老师对这位明显脑袋缺线但四肢发达的小姑娘讲也讲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得推荐她去参加体育特长生的招生考试,看能不能碰到一个保送名额。
去清远附中考试的那天,是初夏,入夏的风掺杂着温温热气拂过人群,一撮撮地扬起再放下。而贺家欢,就坐在A市1路公交车崭新的座椅上,认认真真地数着口袋中的硬币。
一块,两块……正好十块钱。
想到临出门的时候,一贯冷冰冰的二师兄齐攸反常地敲着她的脑门叮嘱着:
“这里有十元钱,你要是找不到公交车站,就去招个的士。不许用这些钱去买冰棒吃,小姑娘家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冰棒,吃坏了肚子怎么办?!今天考试给我好好发挥,一定要考上清则知道吗?还有考完之后就老老实实在门口等着,我放学来接你回家,不许乱跑知道吗?!”
清则,那所跟清远附中并名的学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实实是A市最出名的两所高中之一。清则,贺家欢有些想不明白,一贯不爱搭理自己的二师兄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考上他念的那所清则。哎,就连最疼自己的阿爹不都说,如果真的考不上高中就留在跌打馆……
唉唉,果然就像阿娘说的一样,青春期的男儿心呀,海底的针捞呀捞。
待下了车,跟着陪考老师的队伍,到了考试场地,贺家欢瞧见那操场上云集了一个个各初中来的人高马大的参考学生。大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谁都没有把那个锅盖头小萝卜头一样的瘦小女生放在眼里。
待到考试开始的时候,第一轮50米冲刺跑下来,那监考老师们一个个都对着手中的计时表张口结舌。
那夹在高大考生里的小萝卜头一样的女生,明明看起来很不起眼甚至有些搞笑,待到那哨音一吹响,却就跟脚底按了风火轮一样,呼噜呼噜跑得足下生风,完全把后面那一群考生落下个了一大截。
接下来的800米,跳远,跳高,扔铅球……
就在众监考老师的跌破眼镜下,不得不对着操场上那个挺着小胸脯也不过一米四的贺家欢,叹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女呀’,简直是英雄少女呀!
考完试,贺家欢瞥了一眼操场大钟上面的时间才不到五点,二师兄齐攸说让自己等着他来接自己。可是他从清则骑车过来清远附中,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等他来了估计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贺家欢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有些捂地发热的九枚硬币,想了想,还是贼兮兮地溜进了清远附中小卖部的门。
进了小卖部门,贺家欢一路欢喜地跑到卖冰棍的旁边,便挑便想着一会二师兄要是问自己,就说剩下的钱坐的士用掉了,嘿嘿。
买了三根小牛奶,吃完后又忍不住吃了两根绿豆冰跟两只大花脸。吃完之后,贺家欢抹了抹嘴唇,捏紧口袋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枚硬币,犹豫着又买了一根绿豆冰。
最后从小卖部出来,贺家欢坐在小卖部旁边的街道口上边等边不舍地啃着手上最后一根冰棒,啃着啃着,突然觉得小腹中有一种奇怪的痛觉顿生。那种闷闷的疼感,不像平时胃痛或者拉肚子时候的那种感觉,只觉得腹中一阵发凉,连着两边的手心都有些哆嗦起来。
隔了好久,贺家欢才有颤栗着起身,此时她觉得身子里一阵阵发凉,而小腹以下却觉得似是又热流要涌出。想着二师兄出门之前叮嘱的自己不要吃太多凉的,贺家欢有些害怕地摸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心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如二师兄讲的一口气吃了太多冰棒才会这样一阵阵发冷的。
念罢,她有些哆嗦着脚步穿过人群,在傍晚快落山的余日下,找到一处还能晒到阳光的空地,原地想着晒起太阳来了。身体一阵阵发冷,晒一会太阳应该就能好了吧,贺家欢握紧冰凉的手心想着。
而此时,清远附中里放学的高中生们一个个背着书包从贺家欢的身边擦身而过,不知为何的,贺家欢此时觉得那些人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放在她身后裤子的地方射来射去。良久,就在贺家欢有些晒的两耳发懵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冽而好听的声音。
“小朋友……”
贺家欢闻声抬头,便瞧见了一张轻隽的面容。眼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出头,身上穿着清远附中的校服,个头高高的有些清瘦,那略有病态的白皙面孔上,好看的眉目中一双浅棕的眼眸里却满是忧虑。见他皱起长眉,却不似齐攸那般地带着少许戾气,只觉得瞧着温吞吞的,似是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又担心措辞一般地纠结着。
见到眼前的贺家欢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瞧着自己,那少年的脸突然闪过一丝绯红,见他有些犹豫地说不出口,最后盯着贺家欢裤子上那一抹猩红,最后犹豫着将自己身上的校服脱下来递给了眼前的贺家欢。
“小朋友,你……”
那一句讲到一般,却又戛然而止。此时贺家欢有些奇怪地瞧着递制眼前的校服,心想着莫不是这位好看的小哥哥瞧出来自己的很冷,便把衣服借给自己穿。半晌,贺家欢抓了抓脑门,最后犹豫着接过眼前的校服穿在了身上。
见到自己将校服穿在身上之后,眼前那位少年好似没预料到又惊得一楞,瞧见他本来就是绯红的脸颊更是红了几分。他始终将眼睛锁在贺家欢裤子上的那一抹红,看着贺家欢将本来自己打算给她用来挡住裤子后面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一时间让她脱下来不是,穿着也不是。
那少年愣在原地皱着眉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理清措辞将那句‘小朋友,你来那个了’说出口,最后又犹豫着将自己肩膀上面的书包拿下来。掏出里面的书本抱在手上,然后递到贺家欢眼前道:
“小朋友,你你……帮我把它背上吧。”
看到这个奇怪小哥哥的举动,贺家欢更觉得诧异了,但是想着他也给了自己衣服穿,自己帮他背背书包也没什么。便伸手接过了那明显带子被放长的书包,背在身后。
见到贺家欢身后那抹红被挡住后,眼前急的直冒汗的少年才好似放松一般吁了口气,最后抹了抹头上的汗滴,很是自然的拉过眼前这位状况外的‘小朋友’的手,带她一路走出了清远附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