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翊开着车不急不缓地在街上驶着,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顺手关了空调,按开了左侧的自动窗。带着热气的夏风悠悠地从窗口敞开的地方窜了过来,燥热里却有些掺杂舒畅,让这几日一直焦躁不安的自己,第一次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
眼前的红灯转绿,再踩住油门往前驶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有一个有一点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唐——先——生——”
随即瞥了眼左视镜,这一瞥不妙,着实让唐翊吓了一大跳。
那视线里穿着黄色连衣裙,裙角因为狂奔都要飞到到头上,头发狂风乱舞地就像梅超风,手上还拿着两只高跟鞋追在自己车后喊叫的‘疯女人’……
是是是——刚才跟他相亲的夏小姐?!
不知怎的,手上的方向盘突然一转,‘嗖’地一声,那原本在马路中央高速行驶的轿车突然一个激灵,唰地停在了马路右侧。差一点,就撞上了一遍的绿化栏杆。
有些心有余悸地皱了皱眉,在车上停顿了半晌,终是有些犹豫地开了车门下车。
视线里的人一路奔至到自己的面前才停下,脸上似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欣喜地长吁一口气。见她两边的脸颊因为剧烈奔跑的原因变得红彤彤的,一鼓一鼓地瞧上去倒像只红苹果。小巧的鼻头有些热的渗出点汗滴,一点点地顺着下巴打下来,倒是几分可爱。
唐翊瞧着眼前人一边有些剧烈地喘着气,绷得很紧地裙子的两排胸扣下像是踹了两只小兔子一般扑通扑通地跳着,一边又将手上握住的高跟鞋有些摇摇晃晃地想要往光着的脚丫上穿。
眼前的‘夏小姐’穿着穿着似是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整个人从后面仰倒了下去。那还未穿牢的一只高跟鞋,就那么挂在沾了些灰的白嫩脚板上,摇摇晃晃。
唐翊抽动了下嘴角,犹豫着上前将那位倒在地上翻了半天没有翻起来的‘夏小姐’好心地扶了起来,然后又很‘不幸’地把她那黄色连衣裙穿的粉色hello ketty小内内扫进了眼里。
刚把那位‘夏小姐’从地上扶了起来,唐翊几乎是飞快地避开了身前人抓住在自己胳膊的软绵绵的小手;而心底,却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可比拟的古怪感觉。竟让一贯自诩沉稳内敛的自己,有一秒就快要破功的冲动。
隔了好久,唐翊才努力平复下心底那种翼动,礼貌地对眼前咧着嘴傻傻瞧着自己的‘夏小姐’开口道:
“夏小姐,你是忘了什么东西在我车上吗?”
话罢,又随即瞥了眼空空荡荡的副驾驶座,再有意地瞥向眼前还在傻笑的某人。
好半晌,才瞧见那将手一直握住在唐翊握过的手臂位置,面露傻笑的贺家欢反应过来,答道:
“额——我没有忘记什么东西。只是,唐先生,你忘记找我拿电话号码了……”
“什么?”
唐翊蹩紧长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已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递到自己眼前的贺家欢。
“因为夏——额,我一个朋友跟我说,相亲之后男方都会找女方要电话号码,然后说‘下次联系’。刚才唐先生送我回去的时候,忘记找我要电话,所以我想……唐先生应该跟我一样是第一次相亲……不知道相亲完之后是要要电话号码。所以想着就自己跑着送了过来……”
贺家欢一席话罢,唐翊瞧着眼前已经被自己鉴定为‘天然呆’过头的‘夏小姐’,刚才才恢复正常的嘴角又不由地要抽了起来。
良久,他才强笑着接过了贺家欢手上的小纸条,然后很是‘诚恳’地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存了下来,最后用比申请党员那会还要虔诚地语气对贺家欢说道:
“谢谢你夏小姐,刚才我是忘了找你拿电话,那我们下次联系。”
当瞧着眼前一脸满意离开的‘夏小姐’,唐翊匆忙地上了车,临发动前,还有些心有余悸地瞧了眼左视镜确定她是真正离开后,才发动车子呼噜呼噜地跑得虎虎生威。
而此时走到拐角的贺家欢,在确定这会唐先生已经离开之后,又飞快地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一个深呼吸,气运丹田地又一次朝那打着‘贺氏跌打馆’字样的方向狂奔了而去——不过这次是饿的。
一路闯过几个红绿灯路口,跨过五只打鼾的流浪猫,吓跑十只觅食的流浪狗,最后在瞧见那门口挂着八卦图并且印着金光闪闪的‘贺氏跌打馆’五个大字后;又一次刘翔俯身般地飞跃过家门口那道门槛。
那门口正在啃骨头的阿花被这突如其来的飞跃一吓,一个激灵,口中的骨头‘咕咚’一声,被卡在了脖子里。
在临黑暗的前一秒,阿花还死不瞑目地扒着爪子‘喔呜喔唔’嚎叫道,坑狗呀这是,邻街阿黑为了跟自己搞对象而送来这根骨头的时候不是说它香软酥脆入口即化吗?!简直坑狗呀!
进了跌打馆,贺家欢欢快地扔掉手上的高跟鞋,然后一路小跑地奔到了后屋的楼梯口边,对着靠左侧的倒数第二间房间的方向楞起脖子,仰天一吼——
“二~师~兄~~~~”
一分钟后,只见那房间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沉黑色背心,同宽松白色道服裤的男人走了出来。
齐攸走到栏杆旁边,将两只手各撑在栏杆的两侧,背心外面露出的手臂肌理分明,隐约间还能瞧见隆成小山般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只见齐攸有些不奈地微皱起眉,浓密的眉峰配着那双略带戾气的桃花眼,更瞧地他眉目如画。
贺家欢见到齐攸出来,立马笑眯眯地凝出脸蛋两边的小梨涡,翘长的睫毛在笑成一个月牙的眼睛上扑闪扑闪。
见她似是有些讨好般地开口:
“二师兄,我饿了~”
眼前齐攸低咒一声,但也遂着下了楼,在贺家欢一脸‘渴求’眼神的包围下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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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好肉丝,配菜,热油下锅烧出滚滚热气。齐攸老练地将手边的配菜撒入锅内翻炒,颀长的身躯在眼前飞快地挥动手上的锅铲,一些热汗顺着他小麦色健壮的背脊处一路滚下,隐约间还能睨见身下微微跳动的肌肉。
放好调料,他很是老练地从手边面盆里抓起一把河粉,扔入香气四溢的配菜中。而身后贺家欢吞着口水,瞧了瞧面盆中的河粉,再瞧了瞧锅中的河粉,很是郁闷地叫道:
“二师兄,多放点……”
齐攸蹩眉,好看的桃花眼略有烦躁,但也照做又加了一把河粉进锅。
“不够不够,再加一点。”
贺家欢弓着身子上前,对着那盆河粉都有些望眼若穿了。
只见眼前齐攸很不耐烦,随即一把端起盆中的河粉,整盆倒了进去。见到此,贺家欢又吞了吞口中的口水,接着笑着两对酒窝欢欢喜喜地回到座位上做端正。
片刻,待到那一整锅河粉出锅,贺家欢才欢欢喜喜地抱着那个写着‘欢欢专用’的面盆大的木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而一边擦着汗的齐攸,只随意将那条白毛巾搭在高高隆起的手臂肌肉上,接着一脸三怪地瞧着眼前的贺家欢。
顺着那张明显经过仔细妆点的小脸往下看,贺家欢身上穿着的那件不知道从哪里捞来的嫩黄色连衣裙将她脖颈露出的肌肤衬地雪白,而胸口处,那一排绷地紧紧的胸口此时随着吞食的幅度而噗通噗通地耸动着。
齐攸瞧着半晌,不由得心底冒出一种古怪的情绪,道不上滋味。瞧着眼前小师妹一碗入肚,他才慢慢上前,习惯性地用两只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直到瞧见眼前人因为额头慢慢泛红的一块而撅起嘴时,才好似舒畅了一般地收了手。
本想问她今天穿成这样子是要去哪,话到嘴边却换了个味道。
“呵,今天画的要跟唱大戏一样,是想要出去吓唬谁呢?”
眼前贺家欢似是没有听出齐攸口中的‘讽刺‘,只甜腻腻地笑着,然后自告奋勇地抱着手中的空碗去水池边刷洗。
齐攸瞧着视线中带着傻气的身影,手中的拳头却不由得收紧,嘴角边那一抹嗤笑此时却略有苦味。
小师妹她今天,可真是有些——不,太,正,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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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洗完澡,换上轻便的道服,贺家欢哼着小曲一路小跑奔进了房间。
进了房门,蹑手蹑脚地掩上门,接着贼兮兮地钻进床底,咕噜咕噜地从里面一把拖出一个有些旧的小纸箱。
掀开盖子,放在最上面的,却是一个沾了一层灰的日记本模样的东西。贺家欢小心翼翼地罢它从纸箱里掏了出来,然后细细地用手背拭去上面的一层灰垢,而那本有些泛黄的印着hello ketty图片的日记本此时就‘现出’了原状。
日记本的封面一角,还能隐约瞧见一排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贺家欢的日记本。
见到此,一边的贺家欢不知为何地羞赧一笑,原本就绯红的脸蛋更是扬起了一层粉霞。瞧见她小心翼翼地拨动着旁边密码锁的数字,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1,2,3,4.”
‘咔嚓’一声,那密码为‘1234’的‘贺家欢的日记本’就这么在被封至箱底三年的岁月之后,重现于天日。
翻开扉页,再一路看下去,那歪歪扭扭的字体之下,便悉数是了那七年岁月里少女心事。
虽然那一路下来的日记里,很多字体都写得歪七八扭好似狗爬,甚至有些词句里还出现了拼音等等,但惟独每篇日记开头的那两个字,却是写的尤其的仔细而圆润。
唐翊。
---唐翊,今天升旗仪式的时候,是你领的队。嘿嘿,我偷偷站在队伍里面冲你挥了手,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
---唐翊,你今天又是同关凌一起回家的。关凌穿的裙子真好看,她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跟你一般高了。额,不过我最近也长高了很多,嘿嘿,阿娘说我最近是在长个子。嘿嘿,希望下次站到你旁边的时候,你不要再叫我小朋友……
---唐翊,你说为什么每次我物理考试成绩发下来的时候,物理老师都要说如果我物理再学不好就会没出息呢?可是阿爹明明说,如果我念书不好也没关系,以后跟他回跌打馆拔火guan,拉筋,刮sha……听说你物理每次都拿满分,是不是因为你阿爹没有跌打馆可以给你……
……
……
---唐翊,听说你跟关凌都考上了清远,为什么我说我也想考清远的时候,师兄们同阿爹阿娘都劝我去峨眉山找师叔驱邪呢?
---唐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嘻嘻嘻,我已经通过了清远体育系的扩招……
……
……
当那些写的歪七八扭的日记翻到最后有字迹的一页,只见到那张皱巴巴的纸上还能隐约瞧见似是泪珠打下来的滴痕。
而那上面,只有一句似是涂改了很久才写下的话。
--唐翊,祝你跟关凌永永远远幸福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