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让人愤怒的事情之一,就是从希望的巅峰,一下子跌落到失望的谷底。杨明原本以为,自己这次趁火打劫,已经站在了成功的边缘,哪知道一脚踏出去,却是失败的悬崖。不仅如此,他还被李海小小地耍弄了一回。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海,你好大的胆子!不知死活啊你!”杨明豁然站起,指着李海的鼻子大骂道:“你已经离死不远了,我是好心才拉你一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知道好歹!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只懂得死抱着钱财不撒手,是想把这些钱带到棺材里去吗?告诉你,别做梦了!等你坐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所有财产,全都被没收,被瓜分!”
李海却有些好奇,怎么听杨明的口风,虽然很生气,貌似还有规劝自己的意思,这是还贼心不死吗?等到杨明告一段落,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时候,李海忽然道:“杨明,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什么人,保证要把我这些货拿回去?”
杨明先是一怔,随即才怒道:“胡扯!你当你这些货有多宝贝,我费尽心思就为了这点东西吗!”
李海心中哂笑,慢悠悠地摆摆手:“杨明,那些废话就不用说了,谁比谁傻多少?凭咱俩的那点所谓交情,你不来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给我面子了。还这么上赶着帮忙,麻烦你告诉我,你为的是什么?”假如李海只是个普通人,这会儿大概还仅限于怀疑而已,可是此刻,在杨明头顶上,那金光闪闪的估价数目,清楚地将他心中的盘算,都呈现在了李海的眼前。不是为了这批货,杨明还能为什么呢?
杨明一时语塞,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看李海这样子,已经是谈崩了,不会相信自己了,既然如此,那自己还费心跟他解释什么?说不得把桌子狠狠一拍,大声道:“好,你有种!我就看你怎么死的!”
李海面带嘲讽地跟着出来,只见杨明也不搭理那些工商人员,径自气冲冲地走人,倒是让那工商科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是拿了杨明的好处才来李海这里办事的,这会儿指使者自己先走了,那自己要怎么办?你走归走,倒是给个话啊!这也是杨明来头太大,走的路子比较高端的缘故,没有他的明确指示,这位工商科长根本不敢自行其是。要是换了平常,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好在,杨明还不算很坑,走出去以后,才想起这个茬儿来,又扭头冲着那科长叫了一声:“尹科长,请你一定要公正执法,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好吧,这句话一说,但凡是混执法口上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别看这话说起来冠冕堂皇的,可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杀气,凡是接到这种指示的人,全都是心领神会,这执法力度,肯定是要多严就有多严,违法不违法先不管,究是必须究的!
尹科长一扭头,立马拉下脸来,做出威严状,就要执行后台老板的指示。哪知道他还没开口,李海先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刚才都说的很清楚了吧?该你管的事情你管,不该管的就少管,有人能管你的官帽子,还有人能管你全家出入平安呢,你信不信?”
尹科长浑身一哆嗦,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当官的怕道上的混混?得分情况,也有那一身正气的,混混也怕这样的官;更多的是民不与官斗啊,仗着身后有个体制,是个官见了混混也能抖抖威风。可是如果你当官的自己就有破绽,还被混混抓住了,而且这混混还是不折不扣的大混混呢?就是眼下尹科长面临的情形,李海要想办了他,顶多也就是让名声臭一点而已,可是他全家老小,真的会提心吊胆过日子,过很久这种日子!
刚才李海和杨明进去谈判的时候,尹科长已经跟手下的几名本地科员,大致了解了一下李海的背景,又找了几个朋友打听过。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敢情李海的实力如此强悍!尹科长只知道杨明是从总局派下来的关系,本身又是恒久珠宝这种树大根深企业的继承人,仗着这尊大佛,拿捏谁不是手到擒来?却不想眼皮底下还有这么一头猛兽!就算李海这头猛兽,被人盯上了,可越是受伤的猛兽就越危险,自己这种不相干的小卒子,这种时候要是冲的太积极,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原本还有一点侥幸之心,心说李海未必敢如何如何,可是被李海这么一句话,一下子什么依仗都没有了,凭他身上这张皮,也就够吓唬吓唬一般人,别人动真格的话,他尹科长也就是个提不上筷子的小人物。得了,你们大神打架,我还是躲远一点吧!
也亏得这位尹科长修炼有成,当官的经验还是丰富的,心里已经怯了,面子上却还能撑得住,官腔打起来梆梆响:“啊,这个,业主李先生是吧。你这个原料来源的问题,我们会进一步调查的,希望你要守法经营,照章纳税,明白吗?今天就先到这里,你等我们的电话吧。”
说罢,也不管李海怎么回答,调头就走,越走越快,脚底下都在打哆嗦,撑着这场面不容易啊,制服给我勇气给我力量!还好有几个有眼色的手下,赶上来簇拥着他一道往外走,暗地里搀扶着,才让尹科长和国家工商的高大形象,没有因此而受损。
杨明此时已经坐在外面的一辆车里,隔着玻璃看这边的动静,他还指望这位尹科长给李海制造点麻烦,添点堵呢。哪知道,尹科长一行人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出来了,既没有吊扣资质和执照,也没有拉门贴封条。这算是仓皇逃窜吗?
杨明气得咬牙,可是他又能如何,隔着几层关系呢,他倒是可以通过体制,调动尹科长这些人来做事,可是要给尹科长之流颜色看,那费的事可比动用他们要大多了,须知体制内整人固然好整,但是整人可是权力的核心,也不是谁想整就能整的。
一时间,所有火气都撒到了李海头上,好你个李海,当初不给我面子,现在更加不给我面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啊!行,我就看你能硬到几时,要知道民心似铁,可架不住官法如炉!他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对着话筒恶狠狠地道:“那小子油盐不进,非得动真格的!你们也不要通报本地警方协查了,我估计这地方早就被他渗透腐蚀得差不多了。就给我跨省李海!带到咱们的地盘上,再慢慢收拾他,非得把他的油水都榨干了不可!”
李海这边,却是云淡风轻,把店门一拉,大模大样地坐在韩美兰的座椅上,有滋有味地喝着韩美兰泡的茶,笑道:“美兰这泡茶的手艺,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刚才我还奇怪呢,怎么没什么味?敢情没用好茶叶啊。”
韩美兰帮李海捏着肩膀,低头轻声道:“那杨明可讨厌了,信女还记得当初神使大人被他刁难,带着信女前去京城,找他和他姐姐疏通的场景。这一次又是来趁火打劫的,不泼他一头开水就算好了,还给他泡茶喝?做梦!”
李海笑了两声,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掉,玩着小茶杯,哼了一声:“趁火打劫,是啊,可恶!不过,这种人太多了,没有他,还会有别人出现的。归根结底,还是那把火啊,要是灭了火,谁还敢来打劫?”这几天,各种事端频发,李海也知道问题的根子,就出在上层,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问题就在前三排,根子还在主席台。这是个权力的国度,看似复杂的事情,一梳理起来,其实脉络也很简单。
简单归简单,李海却暂时没有能力去摆平,高层政治,那可不是他能插手的地方。而且现在这局面,看似他是麻烦不小,事实上局面还不算太恶劣,对手也只敢小打小闹而已。否则的话,真正整个体制动起来,什么力量能抵挡得住?哪怕他集结起所有信徒的力量,也不过就是多点炮灰而已。
算了,战略上无法扭转,就先在战术上对付着吧,积小胜为大胜,最终也可以改变战略态势的嘛!李海有点阿Q地自我安慰着。
“今天这个事情,杨明固然是趁火打劫,但是真要是拿这批货来说事,也确实有点麻烦。”李海思绪闪动,也知道自己这批钻石,严格说来确实不算太干净,不过话说回来,珠宝这一行水那么深,又有几家是真正干净的呢?“这阵子,你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外出,他们要是拿我没办法,说不定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毕竟这一块,始终都是你在管的,要找证据,从你身上入手也是条路子。”
韩美兰点头称是,她也不说什么关心李海,因为神使大人在她的心中就是万能的;也不表忠心,因为她随时可以为钱神,为神使大人献出一切,包括她的生命,她的尊严,她的灵魂。这就是一名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