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慌乱无措,她的呼吸渐渐微弱,仅有的气息仿佛也消失了。
仿佛她的一切都不停的在抽离,她的温度,她的生机,她曾经柔美的笑容,仿佛一瞬间便全部消失殆尽,悄无声息的流出她的身体,消失在他的眼前。
双眸血红,带着无尽的痛苦不舍,他将她抱在怀里,刚毅的脸庞上略过悲伤与冰凉的液体,若是这一刻她离他而去,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样?
是不是还会如六年前一样,重新活过来。
媗儿,你真的要再次离开朕吗?
不,萱儿,你答应过朕这一生永远不会离开朕,你说的是永远.......明明是永远......为什么此刻就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天上的龙王悲泣会天将大雨,那么此刻的倾盆大雨是不是因为他这个人间天子的悲伤触动了上天?
他的手指颤抖,每一根都不听的他的控制,风雨雷电,怒吼而至。
秋雨刺骨,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冷,她在他的怀中颤抖,他绝望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她还在!
他慌乱中撕扯开自己的风麾,紧紧披在她的身上,却忘记了将她带离那里寻个地方避雨。
“萱儿......”
他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带着期盼眼眸不错的盯着她,希望她能够重新睁开眼睛,回到他的世界。
她只是不停的颤栗着,口中流出艳红的鲜血,顿时将他惊住。
一件黑色的大麾飘过,披在她的身上,他条件反射的当即抓在手里,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飞鸿雪。
他浑身淋透雨水,一双冷酷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却散了杀气,他一句话都没说便伸手过来带她。
一把寒冽的剑便横在眼前,凌云天利眸看他,“别动她。”
飞鸿雪的手没有收回,低声的说道,“你不想救她了吗?”随后眼眸看向他,“把她交给我!”
剑未动,一动未动,她却被飞鸿雪抱起带到不远处的凉亭。
持剑站在那里,他抬头看向飞鸿雪的背影,他一步一步将她带走,恍惚中竟然仿佛回到从前。
如是,曾经他也懂得放手,若是让他将媗儿带走如此刻这般,那么媗儿便不会死。
看着飞鸿雪将海蓝萱带到凉亭中,拿出什么喂进了她的口中,他知道那是解药,随后飞鸿雪将她的身子反转,她的背后殷红一片,他蹙眉。
正要颤抖着双手扶上那跟深陷在她后心的利剑,他风一般的落在他们的面前。
“朕来。”
飞鸿雪顿时双手僵在半空,点头褪下,“好。”
他将她重又抱在怀里,然后颤抖的手一用力,锦帛被撕裂的声音响在雨里,那么尖锐好听,要是心碎也能听到声音多好,也许就不会这么疼了。
她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眼前,飞鸿雪早已走远。
因为当时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所以箭头埋的很深,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伤到脏腑,甚至伤了心脏。
可是,他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在耽搁了,她早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当中。
“萱儿,云郎在这,一定要挺过来,知道吗?你不许死,这是你答应朕的。”他喃喃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一只手拖住她的头,另一只手将那剑炳握在手中。
冰凉的唇,落在她同样毫无温度的额头上,她脸上一片湿濡不知道是雨水,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到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拔剑那一刻的震荡和痛苦。
可是,他却无从选择。
六年前,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凄惨的死在自己的眼前,撕心裂肺却无法将她自火海中救出来。
那时候,他以为那就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
而此刻,她就在自己的怀中,她的生命就在他的手上,可是他却是那么的无能为力,这一刻的彷徨挣扎与痛苦,比之六年前,更加残忍。
她的睫毛微微的轻颤着,那活着的气息在他眼前传递,可是他却不知道片刻之后她还是不是与他站在同一个世界。
“萱儿,不许死......不许死......”他嘴里不听的念叨着这三个字,多么恐惧就有多么深刻,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头紧紧开在她的头上,她仰头低吼一声,一声闷哼过后,便再无声息。
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睫毛凝在眼底,身子软绵绵的滑倒在他的怀里。
他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伸手将最好的金创药给她上到伤口上,此刻的他面沉似水,深邃内敛,看不出半分情绪。
此时,大雨已经渐小飞鸿雪已经在亭子里燃起了火堆,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他伸手探向她的鼻端,面不改色,内心惶恐。
终于他的脸上的紧绷松懈,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她还活着。
飞鸿雪点燃了火堆之后,再次走出了亭子,背对着他们消失在风雨中。
他不说话,只轻轻的拥了她坐在火堆旁,将她的衣服烤干,让她暖和一些。
终于雨停了,她身上的衣服都干了,他与飞鸿雪的风衣都披在她身上,她却仍旧不住的颤抖,他知道她是在高烧。
又过了一会,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急促而凌乱。
他下意识的握紧身旁的剑,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
看清了来人,他手中的剑一松,抱起她走出凉亭,上了飞鸿雪赶来的马车上。
进了轿厢,他将她用车上的棉被紧紧包裹住,将她固定在了自己的怀抱中,一路抱着她,生怕车子晃动会触碰到她的伤口。
十里之后便是帝都,他将她带到一处大宅,大夫早已经等候在府中。
等到将她安置好,天边已经灰蒙蒙,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即将破晓,他一夜未合眼。
因为大夫走出来,说是她高烧已退,再无危险。
一瞬间,他心中说不出的雀跃,却也顿时疲惫不已。
心力交瘁,国事,战争,都从未让他感觉如此累过。
飞鸿雪一直守在寝殿外,他来到他的身边眸光凝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不知何时,他与这个与自己亲如兄弟的师弟竟然变得如此陌生了,也许是因为今日他对她起了杀念,也许早在六年前便早已心有芥蒂了。
飞鸿雪,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唇角微动,却终究没有吐出一字半语。
他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走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凌云天却没有转身,他将要走出房间,却突然停下脚步,“师兄,你恨我吗?”
飞鸿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犹显清脆,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
他摇头,有什么资格说恨,他的手上何曾不是沾满了自己最爱之人的鲜血,“朕从未忘记媗儿是怎么死的,亏欠她的.....一刻都未曾忘记......”
他的话给了飞鸿雪答案,是他有愧在先,他何以恨人?
她醒来之后的那天早上,阳光明媚,她的身上的疼痛却也如艳阳一般,炙热的厉害。
他躺在她的身边,睡的正深。
虽然是闭着眼睛,眼下的黑青却明显的很,她心疼的伸手拂上他一并消瘦的脸颊,眼睫微动,面色纯真,深重的呼吸不难看出他这几日定是劳累坏了。眉宇紧蹙,她伸手过去想要帮他抚平,可是那沟壑却明显深了许多。
突然,外面传来声音,她不知情况赶紧闭上了双眼,假装未醒。
有人走进来了,尽管脚步很轻,身旁的男人却马上转醒,立时起了身。
感觉到他坐起了身子,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嘶哑传来,“怎么没叫醒朕?”
一个婢女颤抖着声音伴随着噗通一声传来,“皇上饶命,飞大人说今日让您多睡一会......所以奴婢才.......”
婢女的声音渐渐转为哭音,惧怕的直打颤。
男人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低吼道,“住口,谁让你哭哭啼啼的,给朕滚出去。”
接下来便是一阵安静,然后她感觉到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前,将自己的身子反转过来,她的身上锦被被掀开,他轻柔而冰冷的手伸到前面解开她的中衣,然后冰凉的感觉便在她之前灼裂的伤口处传来。
他在给自己上药!
一瞬间,鼻端酸涩,泪水便流了出来,受伤的情景又再次映入脑海,他抱着自己无力而绝望的眼神,在她耳畔低低细语此刻都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上完药,他又伸手到她的额前探了探,确定她没有发烧,才放心。
他将她的身子搬过来,小心翼翼的为她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姿势,却突然如同电击般顿住双手。
她泪流满面的容颜映入他的眼中,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花了眼,随后欣喜之色慢慢萦绕。
“萱儿,你醒了吗?”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轻颤。
她水眸朦胧,脸上一片湿濡,却微笑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他高兴的将她扶起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喃喃的说着。
她靠在他的怀里,那么踏实幸福。
“不哭......一切都过去了。”他擦去她眼中的泪痕,好似珍视珍宝一般的呵护怜惜。
她点头,却始终止不住泪水,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劫后余生的高兴,不是来自生命的延续,而是又能与自己深爱的人相守。
几天之后,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她便可以下地走动了。
这里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是他第一次宠幸她的地方。
美好的回忆便让她心中更加的开怀,与他舒服惬意的住了下来。
“吃药!”他端着药碗追着她到院子里,她却仍旧不肯停下脚步,左躲右闪,不肯停步,却还一边咯咯的笑着。
他气急,终于用内力飞到她的身边,然后,将她固定在怀里,将药碗递到她的唇边,“乖,喝了才会快点好。”
每一日,他都是如此哄着她,抓着她喝药。
其实,那药虽然苦,对于她来说却远比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好多了,可是她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对她细枝末节的宠爱。
于是每日都乐此不疲的与拿着药碗的他周旋,最后总是带着一脸苦涩喝下去,然后心中甜美如蜜。
凌云天看着她喝的一点不剩,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才将她放开。
“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