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诉诡异的铃声。
“勾魂玄铃。”妘婧一手摘向身旁桃枝上吊挂着一只银铃,唇角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原来,这就是勾魂玄铃,传闻苗疆最历害的驭蛊之术!
突然,桃林中吹起一阵寒风,桃花如骤雨般向她扑面袭来,拍打在她脸上,竟如刀锋划过般的疼痛。“哪里来的风?”妘婧唯恐自己的肌肤被划破,抬袖掩住了自己的脸,怒声喝道,“是谁在此驭使风轮?”
空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你竟然还知道风轮?难道你便是公子派来取我性命的人么?”
白水仙!
“我不是。”妘婧立刻打断道,“请相信我,白姑娘,我不是来杀你的。”
“哦?”那个声音轻轻笑道,“可是你的心已经告诉我了,你想用勾魂玄铃来操控你的那些蛊人,不是么?”
窥心术!妘婧猛地一震,她怎么忘了,这个女人会使用窥心术!
既然无法掩饰住自己的内心,她便干脆抬头笑了起来,对空中的那个声音道:“白姑娘,我承认我原本是要来杀你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也杀不了你,但是,我也需要你的勾魂玄铃去杀另一个人。”
“哦?”空中的那个声音道,“你想杀谁?”
“你的主人。”
“主人?”那声音仿佛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杀我家公子,钟离风俊?”
“不错。”妘婧笑道,“白姑娘,他让你受到了非人般的折磨,还令你家破人亡,难道你不想杀他么?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那个声音沉默下去,良久,叹了一声:“你的话,我不能相信。”
“你——”妘婧怒极,就向着那个声音消失的地方追去。一路奔跑,银光铮铮,铃声仿若来自地狱的勾魂之音,响彻不停。
不觉眼前又出现了一座白宫古堡。
“一定是幻觉!”妘婧笃定,就当没有见到这白宫古堡一样的径直走了上去,不料“碰——”她真撞上了墙壁,额头被磕得脆响,她眼前一昏,差点晕了过去。“好一个历害的岳阳才子,竟然玩这种把戏,真变假来假变真,让我分不清虚实。”
这样想着,她心下突地涌起一阵酸楚,其实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事,她能分清虚实呢?
从小她便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父亲?想到这个词儿,她不禁苦笑,那怎么能算是父亲,从来不教她读书写字,从来不对她嘘寒问暖,甚至从来不曾让她见到过他的脸,那个总是带着面具的男人,只是将她当作一只猫或是一只狗一样养着,在她饿了时候抛给她一只刚被杀死的血淋淋的兔子,然后吩咐她自己烧着吃掉,在她寒冷的时候,递给她一张还散发着血腥味的毛皮,冷冷的叫她自己缝制并穿上,他似乎并不懂得如何去关心一个孩子,所以他永远不明白一个孩子的胆怯和承受力的极限。
“爹爹,你是我爹爹么?”曾经,她终于被逼得漰溃,对那个男人大声吼叫,“你是我爹爹么?或者,我根本就是你捡来的吧?”
那个男人冷笑,没有回答,却只是给她看了一场游戏,一场玩蛊的游戏。
一只瓶子,里面全是金甲的蛊虫,那些蛊虫有的已经长得非常肥壮,而有的还保持着卵的形态,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它们互相的噬咬对方,直至一方将另一方吃掉,到了最后,那只瓶子里就只会剩下一只蛊虫。
“阿婧,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活在这个世上么?你看这只瓶子里的蛊虫,它们也是从同一个母体里孵化出来的,它们也可称得上是兄弟姐妹,但是,为了生存,它们不得不自相残杀,不得不将对方吃掉,只有最强者才有活下来的权力。”
“不,不是这样的,阿婧曾经见过一个鸟巢,那里面有好多好多可爱的小鸟,它们每天都等着鸟妈妈回来喂它们食物吃,它们活得好开心,还不停的唱着歌。只要鸟妈妈一回来,它们就能兴奋的唱起歌。当别的大鸟来欺负它们时,鸟妈妈就会展开翅膀,将它们护在怀里,它们是互相爱护着的。”
“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她不停的反驳,“我每天都去看,每天都爬到那树上,看那些小鸟活得好开心。”
“哦?看来我的阿婧很羡慕那些小鸟呢!”第一次,她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那么,阿婧,带我去看看那个鸟巢吧!爹爹也想看看那些小鸟是如何相互爱护的。”
她以为爹爹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以为爹爹终于被她的话所感动,她以为爹爹从此以后会像那鸟妈妈一样关爱她,于是她兴奋的将爹爹带到了那鸟巢边,指着那鸟巢里探出来的一个个小小脑袋道:“爹爹,你看那些小鸟没有像瓶子里的虫子一样互相残杀,它们天天呆在一起,天天唱着歌,很开心呢!”
她望着那些小鸟,羡慕得入了迷,神思飘忽,就沉浸在了如何享受父爱母爱的憧憬之中,却不料突一声尖锐的啸声打断了她的梦,她抬头望向天空,就见一只巨大的老鹰扑腾而下,将那整个鸟巢都抓了去,正好鸟妈妈回来了,见到小鸟们被老鹰捉捕,便扑腾着翅膀向高空中的那只老鹰追去,她看得着急,生怕鸟妈妈会被那只巨大的老鹰吃掉,便乞求着身旁的父亲哭道:“爹爹,快救救那些小鸟,千万别让它们被那大鸟吃掉呀!爹爹,求求你,救救它们。”
父亲没有理她,直到那鸟妈妈从空中落了下来,父亲都是无动于衷。
她捧起那鸟妈妈的尸体,大哭,第一次,她指责父亲道:“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不救它们?”
“那只鹰是我招唤过来的,我为什么要救?”父亲冷冷的声音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婧,我告诉过你,你看到的并不是真的,这世间一切所谓的情感都是假的,唯有力量才是真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别说是保护什么,要想生存下去,都是可笑的空谈。”
“这些天你没有好好练功,却跑到这个地方来看小鸟,对于你的不认真,我必须给予你一定的惩罚。”
惩罚?她惊愕,万没有想到父亲对她的惩罚,竟是要她将手指伸进了那只养蛊的瓶子里,那只吃掉了所有同伴的蛊虫,一见到她白嫩的手指便狠狠的咬住,顿时深入骨髓的痛让她昏厥过去,片刻,却又从昏厥中痛醒。
“爹爹,你不是人!”她哭喊大骂,然后,所有对父爱的渴望都化成一片死灰。
她无法了解她的父亲,就正如她无法看到他的真面目一样。父亲,对于她来说是假的,亲情对她来说也是假的,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从此,她只能靠自己而活。
从此,她不会去思考什么是虚,什么是实?因为,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假的。
是的,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力量才是真的。
于是,她开始乖乖的学习练蛊之术,学习父亲教给她的所有武功,并且学会了杀人,虽然血的腥味令她恶心呕吐,但她知道如果她不听话,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定又会用更历害的法子来惩罚她。如果,她不好好练功让自己变得强大,她永远也脱离不了父亲的控制。
那个让她无数次的怀疑,到底是不是她父亲的假面男人。
在她十二岁那年,她已成为苗疆最优秀的炼蛊巫女,而且也是年纪最小的巫女。
那个时候,她就有了一个弛名江湖的雅号。
千蝶蛊神!
也就是在那一年,父亲将她送到了江南潇湘江家当卧底,她成了江家小姐江素菊的贴身丫鬟,江家是书香门弟,江小姐酷爱读书,所以,她每天除了偷偷的练蛊之外,便是陪着那个温婉天真的女孩读书写字,在千娇百媚的菊花苑里相逐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