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地无聊,如此的嘲屑,冉镜雪立刻就有了想一把将他提起来的冲动。
“知道我为什么引你来此吗?”
冉镜雪的脸色一变,他立马就开口说话了,他还是没有看冉镜雪,但俊秀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难以自控的喜悦。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来此吗?”冉镜雪反问。
“不就因为一片叶子吗。”他舒懒的回答,又舒懒的举起一片叶子,在冉镜雪眼前晃了又晃,仿佛这片叶子根本不值得一提。
晶莹剔透的叶子,如雪般的叶子,拥有灵性的叶子,在天山雪峰被喻为“雪之歌”的叶子,成就了她“冰雪剑”之名的叶子,陪着她游骋江湖几乎成了救命之宝的叶子。
“一片叶子,你知道这叶子意味着什么吗?”冉镜雪翕动眼帘,透出一丝傲然的杀意。
“杀人呗!”他说话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但那慵懒的姿态实在没有了多少阳刚之气,而且他还毫不羞涩的透出一股媚劲来,竟浑然不似矫揉造作,像足了女人。
她实在想不到名惊天下的江南第一才子何故搬弄出这种姿态。这就像是一块本来完美无瑕的美玉,却忽然有了污点,而且是让人最不能忽视的污点,让他的光芒大打折扣的污点。
“你知道它要杀的是什么人?”眼不见为净,她干脆不去看这个男人。
“一个女人。”他一语脱出,冉镜雪很快又重将目光射向他,这个时候,她实在忍不住要去探察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也许在他眼角深处藏着的就是密秘。
“什么样的女人?”冉镜雪的声音渐渐沉下去。
“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你是说我?”冉镜雪一听便笑了起来,笑得很僵硬,笑得很懊恼。
“不是。”他将头转向了她,轻轻的一笑,那笑里有无尽的媚惑与自信,这不由得让冉镜雪更加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是你。”他再次强调,“你别误会,可别把气氛搞得紧张兮兮的,我承受不了。”他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冉镜雪一番,然后大笑,“女人,原来你是女人呀!”
冉镜雪自然被他的笑逼迫得一阵羞愧,好不容易她才掩了女儿情态,重回镇定:“我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你引我来此,也绝不会是为了开这无聊的玩笑,说吧,所为何事?”
“不错,我引你来此,绝不是为了开玩笑。”白衣男子的脸色终于开始正经起来,正经没多久,他忽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请你来做客。”
“做客?”冉镜雪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玩笑,又是玩笑。
“是。你要做我唯一的客人,也是证婚人。”白衣男子的语气很郑重,郑重得让冉镜雪想笑,想哭。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有情绪,因为稍一偏了话题,可能就会失去一条重要线索的机会。
“证婚人?”冉镜雪苦笑,“你是说,让我做一次媒人,为你?”
“聪明。”白衣男子再度抿起了一丝笑,那笑令他一张脸变得更柔更妩媚,更像女人。
男人长得如女人般貌美也不足为奇,因为她在魔教幕天宇就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还记得竹林小憩间,闻乐而见那个横笛而吹的蓝衣少年佟昕就有着如玉凌水仙般的清研绝秀,而且他不但人美,剑法也是极美,只不过那一次偶然的相遇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为情自伤的男人。
她也以为再也不能见到如女人般貌美的男人。
而此刻,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眼前的男人不但比女人更美,而且比女人更媚。
“那么,理由是什么?”冉镜雪颇有深意的问,“你是在跟我谈交易。”
“当然有吸引你的条件。”白衣男子笑着,再次量出那片雪叶,“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些叶子,我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果然,他一说,冉镜雪的眼神就如闪电般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她什么话都不用说,只需要听他将话讲下去。
“天山雪莲花旁的守护叶子,有着极强的灵性,还有着极强的悟性,传闻,修习内功心法的人将它长期带在身上,便可助长功力,让人在短时间内速成绝世神功。但是这种叶子又极其的罕见,甚至比天山雪莲还要稀有,还要难寻。长年居住在天山雪峰的天山圣母不惜封锁天山,绝他人寻找天山雪叶的幻想,而自己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也只寻到了两片雪叶,如些难得的宝物,她却在晚年的时候传给了自己两位年轻的弟子,这其中一片嘛,就是传给了你,而另一片嘛,却是传给了她另一位最忠爱的弟子。我说的是也不是?”
“你说的没错。”冉镜雪并未因他识破自己的身份而惊讶,她只是听得入神,越听得入神,她的眼神便越是深沉,越是好奇,越是充满敌意,“继续说下去。”
“天山圣母本想传其衣钵于这弟子,却不料,这弟子早已起了反叛之心,就在她将阁主之位传于这个弟子的前一天,那个弟子发起了叛乱,不但杀师灭祖,屠戮同门,而且将天山圣母苦心创立下来的琴宵阁在一日之内化为废墟。”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冉镜雪的眼里已冒出了火光,不错,那片废墟,同门师兄弟姐妹的尸首,师傅狰狞可怖的面容还历历在目。
师傅年轻的时候也曾是艳震江湖的名门闰秀,却在死的时候连保留美貌的尊严都没有。
那个女人,她的师姐,怎么做得出来……
“你说完了么?”冉镜雪的目光已在白衣男子身上挖出了一个破绽,这个破绽足够有理由让她杀了这个“白衣男子”。
“还没有。”当她将杀意在这“白衣男子”身上渐渐聚拢时,不料他又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你要找的那个女人,我可以帮你找到,这就是我们之间要谈的交易。”
“哦——”冉镜雪冷笑,“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就凭我的身份,我的智慧,我的能力。”他的眼里又透出无比的骄傲和自信,“当然还有这一片我从她身上取得的雪叶。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做了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你师傅天山圣母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找出两片雪叶,但她只用了两年学艺的时间便找出了一篮子的雪叶,那一篮子,足够你当菜吃。”他一边说着一边细赏着冉镜雪的表情,似乎她的每一丝变化都足够让他饱眼福,人的表情只有在最痛苦的时候才最完美,这是他最想看到的,“所以呀,天山圣母给她的那一片雪叶,还真是不入她的眼。”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冉镜雪的表情果然变得很急,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不可遏止的表现在了脸上,在他的眼里一览无余。
“因为钱嘛!”白衣男子感叹。
“你说什么?”冉镜雪又一次迷悟,他差不多每一次的回答都有点话不投机。每一次都会让她反应良久也想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来,于是她还是只有等待解释。
“有钱嘛,便什么都可以买来,比如说美女,比如说杀手,或者比如说人的命,信誉,还有网罗天下的信息。”
说到这里,冉镜雪总算明白了:“你是说,这些信息你是买来的,那你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白衣男子又是神秘的一笑,然后,他将手指指向了冉镜雪的身后,“不如我先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什么人?”
“你自己往后看。”
冉镜雪这一回头,不禁也叹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转身看到的是两个人,但她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
白衣萧瑟,苍茫如雪,荒凉如心,顾影自怜,空悲凄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