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几人便在藤蔓荫蔽下的“房间”里安睡。
琼花为毯,暗香随风,将疲倦吹进了每一个人心头。
靖寒忆拥着冉镜雪入睡,几度从梦中惊醒过来,望着琼花飘落如雪。
突然间,他一直收藏在身上的魔镜发出一丝颤吟,竟从他衣袖中飞了出来。
靖寒忆起身欲追,却就在这时,听到冉镜雪叫唤他的声音。他内心狂喜,便舍了飞去的魔镜而来到冉镜雪身边,见她泪湿满襟,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他的名字,却是在梦呓。
没有唤醒她,他继续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抱紧,却不料她在睡梦中亦有极强的戒备意识,也许是刚醒转过来,发觉到有人抱着她,她便本能性的向身后之人击了一掌,却又发现这一掌下去毫无力道,而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的环在了她腰际。
“放开我,放开我!”她惊恐万分的娇呼,耳边却闻得一声熟悉的叫唤:“雪姬,是我。”
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她好像听到了梦中的声音一般呆了半响,才颤颤惊惊的回头去看拥她之人的脸,一寸又一寸的挪过来,她的目光如清水般的流淌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恐,一丝幽怨与一丝惊喜,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有想到与一群白骨人大战后明明已晕死过去却还能活过来,她更没有想到睁开眼睛的第一眼见到的人竟是她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的人,竟是……寒忆!
太过于不真实,她看着他的脸怔了很久很久,纤手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停顿都持续了很久很久,琼花落雪也不过是她眼里的一片忧伤,她只想确定眼前的人是否真实。
直到她摸到了他脸右侧的一道伤痕,才仿佛如梦初醒,将双臂都围紧了他的头颅,泣吟:“真的是你,寒忆,我以为我又在做梦,我以为我又回不到你身边了,我以为……”
“雪姬,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身处险境,我却没有及时赶去救你。”他轻抚着她,安慰。
“不,寒忆,见到你,我就高兴了,什么都别说了,只要见到你,我就开心了。”埋在他肩头哭了片刻,她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怀抱,再次抚摸向他脸上的那道伤痕,心疼的问道:“寒忆,这是怎么弄伤的?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
靖寒忆微微一笑,道:“不小心弄伤的,我现在变成丑八怪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嘻嘻。”捂着嘴笑了笑,冉镜雪眼里竟露出一丝狡黠,“这下可好了,现在我可要比你好看了。”
靖寒忆又轻轻一笑,清绝的容颜私亳不减魅惑,温润如泉水般的笑容亦能摄人心神。不过是残留的一道浅浅伤疤未能破损其容,却反而令他俊逸绝伦的容颜多了一些动人的沧桑。
两双纯净的眸子对望了许久,仿佛时光都为之凝滞,天地为之永恒,是隔山对望的思念,洢水遥盼的深情,比翼双飞的憧憬,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了尽情缠绵的柔情之中。
静谧的夜里只闻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琼花剪落,雪满其身,青衣与白衣堆在一起,暗香里浮动着湿润的气息,是汗水的淋漓,是呼吸中的呻吟,是激情缠绵中的颤栗。所有的思念尽在这一刻倾泄,他与她四肢交缠,青丝覆盖了你我的全身,于隙觑中露出来的冰肌玉肤晶莹如雪。
又一片琼花落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又滑落在二人紧贴的肌肤间蹂躏成泥。
琼花树下,云婧隔藤瞥见,泪涟如雨。
咫尺天涯,思而不见,念而不语,即使是目光的相触也如隔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无法相依。
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云婧的容身之处,只因我将天下视为你,而你却不分于我分毫土地。
藤蔓屋阁中最后只剩下剧烈的喘息。二人仍然紧拥而不舍放开,太多的离别让彼此心中多了一层阴霾和恐惧,珍惜一刻,乞盼永恒。
终于等到靖寒忆入睡,冉镜雪的眸中闪烁出一片晶莹,波光潋滟,着衣起身,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上已呈现出了一片青紫。
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废了她武功,是那个恶魔对她施咒,将她的身体变得如泥偶般孱弱,但她却不想再连累他,不能让自己变成恶魔对付他的武器,绝对不能!
魔镜飞过琼花树林,雪嫣纷飞,镜光如月光般照亮深夜。
云婧好奇的追向了那面魔镜,不料那魔镜翻转出来的一片流光竟如刀剑一般的穿过她的身体而过,抚过胸口的一丝苍凉,她竟感觉到了仿若许久以前就已留下的伤痛。
早闻魔镜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过去与未来,但开启魔镜之力却也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而且还需要有一定的机缘。
面对魔镜之光的照射,她全身无力的跪倒了下去,过去与未来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诱惑,她也很想问魔镜,她与他有过前世之说吗?或者有未来吗?
毫无预料的,她抬眼竟真的从魔镜中看到了另一个她,一个身穿白袍高举法杖的她。
烈火淹没了她的身影,她冷艳无双的脸上竟有着残酷的杀意,樱唇微启,一串奇怪的咒语自她唇齿间念了出来,火势在她的咒语中越来越大,焚烧了一切。
那个白衣的女祭祠如同魔神一般在火焰中高喊着:“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诅咒你们相互伤害,相互遗忘……”
火焰肆意****着一对璧人的衣衫,两袭白衣胜雪,却在烈火中渐渐化为烟灰。
而那白衣的女祭祠却在咒语结束之后,拾起烟灰中还未烧尽的白衣碎片悲伤哭泣,如同发了疯一般,她将法杖狠狠的一次又一次的刺进自己的身体,然而却没有血流出来。
她是魔的替身,她不会死,无论她自残多少次,她的身体依然能在瞬间复元,所有的伤口都不复存在。最后,她竟用最残酷的术法将自己的身躯变成了一颗树,扎根在蝴蝶泉边守望红尘,亦守望那一对被自己诅咒而死的情侣。
云婧身子一震,魔镜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么?而烈火中拥抱在一起的那对恋人又是谁和谁?
她爬起身来,刚想向那魔镜奔近,不料那魔镜突然光芒四射,倏地向夜空里的星辰飞去,如同天际划过的一道流星,最终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
云婧见追之无望,便只好猝停了脚步,仔细的回想着从魔镜里看到的一切。
琼花飘若雪,云婧忽然感到一阵悲凉,回头望向了藤蔓围住的那一间屋舍。
如果那便是他和她的前生,那么今生今世又该会是何结局呢?
而屋舍里,冉镜雪静静的看了沉睡中的靖寒忆许久之后,最终裹了一身雪衣躺在了他的怀中。
白塔的第十七层,孤灯掌明,一颗流星斜落进了塔中。
阁台上罗列着各种兵器,一个巨大的气罩笼住了整个阁台,而悬于气罩之上的便是一颗透明的“气珠”,仿佛蕴含了能改天变色的力量,那气珠不停的发出雷霆般的震响。
离阁台三尺以外的地方一袭蓝衣飘然而立,长剑修竹碧光吐纳一尺有余。而蓝衣人的面上无任何表情,除了一双隐含忧伤的双眸随气珠而动以外,整个人就如同雕塑,恍若碧水画仙。
“龙魂果然能吸引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就连魔镜都受其吸引而被它引到了这里来。”阁台前的黑袍男子面具后的双眼露出灿星般的微笑,魔镜之光照亮了他半张狰狞的白玉面具,他伸手凌空一抓,那飞进塔阁的魔镜便被他抓到了手中。
“恭喜山子哥,终于将龙魂练成了世间最强大力量的龙珠。”他的身后,红衣女子摇曳生花,步步靠近,“山子哥难道也想从魔镜中看到自己的命运?”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作主,又岂是一面魔镜可预言到的。”山子不屑的冷笑,随手将那面魔镜抛到了阁台上,“我只不过是将属于我的东西再取回来了而已。”
“敢问山子哥,为什么要将冉镜雪还给靖寒忆?以冉镜雪为饵,引靖寒忆进入十八守阁,不是更好吗?你也可以少花费一些力气。”
“哈哈……靖寒忆失去了龙魂,他还有什么能耐与我们相斗?我引他与父亲斗了一场,你知道吗?父亲只不过用了三招来反抗他的剑术就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吴国王妃牺牲自己以所有灵力救了他,他现在可真要到地府做鬼去了。”
“哦?是你引靖寒忆进了你父亲的亡灵狱室?”华骝娇声笑了笑,“山子哥怎么也学会了邀功炫耀?明明是云婧那个傻女人带他进去的。”
“是么?原来连你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