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歇了一周,赖思焕想重新规划一下人生。其间,他硬着头皮,将自己再次失业的变故电告了文丽诗。惊讶之下,文丽诗想马上和他见面,但是赖思焕以忙于面试为由,予以婉拒。后来,文丽诗打他电话,他干脆不再接听。
10月中旬,赖思焕突然接到慕爱军的电话,说自己准备和同学一起去一趟昆明,计划和金少鹏玩两天,问赖思焕想不想同去。赖思焕如今情况不好,只好婉言谢绝。
慕爱军感觉到他的声音有点萎靡不振,于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赖思焕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慕爱军听了,不禁关心问道:
“你有没有找律师咨询一下?”
“没有用的……”赖思焕颓然说道,“我上网查过了,发现跨国公司订立的《非竞争性协议》非常厉害,曾经让不少职业经理人吃了大亏。”
“那应该怎么办呢?”
“有博纳斯集团这只拦路虎在,看来我以后不能在跨国公司从事研发管理工作了。”
“唉,”慕爱军轻叹一声,“前阵子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赖思焕完全没有头绪。慕爱军沉吟片刻,轻声问道:
“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赖思焕不得不坦白。
聊到这里,慕爱军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电话中一片沉默。赖思焕正想挂掉电话,慕爱军突然说道:
“诶,既然你不用上班,不如来昆明一趟,和我们一起玩两天,乘机散散心?”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辛苦了这么多年,你暂时休息一下也好。”见赖思焕拒绝,慕爱军只好轻声安慰。
“也只能这样了。”
放下电话,他不禁想起去年俩人一起去昆明寻找文丽诗,之后又认识金少鹏的经历-----当时,自己因为要验证《古辞》而导致文丽诗的失踪,慕容则因为股灾而惨遭人生的变故……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仿如隔世的感觉。
又过了一周,慕爱军再次打来电话。俩人闲聊了几句,慕爱军又询问他的近况。赖思焕坦白告知,自己还是没有出路。慕爱军斟酌了一下,轻声说道:
“我跟金少鹏说了你的情况。”
“哦?”赖思焕感到很意外。
“他很关心你,问你想不想做茶叶。”慕爱军显得直截了当。
“这个……”赖思焕不禁一愣,“我从来没有想过。”
“他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他会支持你,让你代理他茶场的产品。”
“慕容,我没有做过生意,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来。”
“哈,”慕爱军笑了一笑,“其实很简单的,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出主意。”
“但是,我没有多少资金……”赖思焕顾虑重重。
“不用很多资金,金少鹏会赊账给你,你只要去租个铺位就可以了-----好了,你再仔细想想吧,如果感兴趣的话,就尽快告诉我!”慕爱军有点不耐烦。
“好的。”
“没事的,我是看好你的!”
通完电话,赖思焕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真没想到,慕容会这么关心自己-----既然跨国公司是死路一条,那么做生意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啊,更何况……还有朋友们的大力支持?!”正在神游之际,微信突然一响。打开一看,原来是慕爱军发来七律一首:
《立冬再访昆明有感》
-----慕容丙申年十月于滇池
寒雨凉风伴海潮,
滇池西山生云烟。
立冬已至春却在,
翠湖茶聚心自闲。
笑谈时势有玄机,
叹息人生无常变。
秋叶无奈窅然去,
树梢再现彩云天。
反复诵读后,赖思焕心中泛起阵阵波澜:“慕容说得好,海潮有起落,人生变无常,我何必对过去一直耿耿于怀呢?!”想到这里,他马上豁然开朗。
隔了一天,赖思焕打电话给慕爱军,告诉他自己愿意试一试。慕爱军即时帮他联络了金少鹏。金少鹏感到很开心,立刻请赖思焕直接沟通合作的细节。双方很快谈妥,赖思焕于是开足马力,迅速投入新的事业之中。
根据金少鹏的提议,赖思焕在中国茶宫租了一个小小的铺位,之后进行了简单的装修。在办妥各种行政手续后,赖思焕终于联络了文丽诗,告诉她自己开茶叶铺的情况。文丽诗虽然感到很意外,但是也表示完全支持。
经过一番忙碌,2016年12月8日,赖思焕的“临沧自产金氏普洱”茶叶铺终于开张大吉。开业当天,只有文丽诗一人来贺,赖思焕马上出门迎接。文丽诗双手抱拳,笑着说道:
“恭喜我们的赖大经理成功转型为赖大老板!”
“承你贵言!”赖思焕开心答道。
在赖思焕的陪伴下,文丽诗扮作顾客,走进茶叶铺,仔细参观了一番。之后,她决定“选购”一块普洱茶饼,以预示茶叶铺的生意“开门红”。文丽诗选好了茶饼,赖思焕立刻将它装进塑料袋子-----可是,他的动作很不熟练,文丽诗看了,不禁笑了起来。赖思焕无奈,只好对她尴尬一笑。好不容易忙完,文丽诗一边付钱,一边大声祝贺:
“预祝我们赖大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哈哈,谢谢,谢谢!”赖思焕收过钱,笑得合不拢嘴。
俩人继续嘻嘻哈哈,玩乐了好一会儿。在文丽诗的建议下,赖思焕给茶叶铺拍了很多照片。拍完照,他们选出一些效果理想的,即时发给慕爱军和金少鹏。两位朋友看了,不禁都大加称赞。
热闹了一番,开业的第一天基本算是过去了。
隔了几天,根据慕爱军的建议,赖思焕又在电商处开了一个同名网店,以便开展在线销售。不久之后,金少鹏提醒赖思焕打电话给印度的Ramadoss先生,看看有没有机会代理他的阿萨姆红茶。赖思焕听了,欣然接受。
接到赖思焕的来电,Prash十分高兴。赖思焕讲清楚自己的意图后,Prash感到非常意外,一时没有表态。尴尬之下,赖思焕草草结束了通话。之后,他将自己和Prash沟通的情况反馈给金少鹏,金少鹏听了,立刻表示要亲自出马,帮他说服Prash。
过了一天,金少鹏打来电话,说Prash之所以不表态,是因为他反应不过来-----Prash根本想像不到一个跨国公司的高级经理会转行去做茶叶生意!现在,经过金少鹏的撮合,Prash也表示全力支持。一时之间,赖思焕内心感激不已,不禁连连称谢。
赖思焕重新联系Prash,彼此就未来合作进行了认真的交流。一周之后,Prash就从印度寄来一批阿萨姆红茶,同时也发来经销商价和指导零售价。赖思焕打电话致谢,Prash很高兴,鼓励他在中国好好推广这些来自“红茶的故乡的珍品”。赖思焕满口应承,表示自己将不负重托。
有了这些“异国珍品”,赖思焕的茶叶铺立刻增色不少。陈列好阿萨姆红茶,赖思焕突然想起Jasleen送给自己的象头神雕像:“何不把象头神请到这里来?”
回到住处,他把象头神雕像擦拭干净,并且认真包装好;第二天一早,就把雕像带到茶叶铺,郑重地摆到阿萨姆红茶陈列架的显要位置。摆好之后,他发现两者竟然十分搭配,不禁为自己的创意感到得意。
象头神马上带来好运。2017年元旦刚过,赖思焕迎来了第一笔“大生意”-----他一次卖出了十罐阿萨姆红茶。相比之前的零星销售,这的确算是一张大订单。收到几千元现金,赖思焕感到喜悦无比:“我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茶叶铺老板了!”
此时,正值“临沧自产金氏普洱”开业一个月,虽然第一个月严重亏损,但是赖思焕还是约文丽诗出来,准备大吃一顿,以示庆祝。俩人见面,文丽诗好奇问道:
“赖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我刚刚接了一笔大生意!”赖思焕特别强调一个“大”字。
“哦,怪不得,原来我们赖大老板赚到钱了。”文丽诗不禁调侃道。
“哪有这么快?这个月亏了很多!”
“第一个月肯定要亏的啦,哪有一开始就赚钱的呢?”
“唔,”赖思焕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做生意贵在坚持,熬一熬就好了。”
不过,赚钱太困难,坚持殊不易。自从开了茶叶铺,赖思焕的生活马上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他的作息时间一下子变为一周七天、一天十六小时;他的工作也开始变得琐碎无比,大事小事、大顾客小顾客,全部变成他关注的重点。在这种环境下,赖思焕多年养成的严谨务实的工作作风,很快发展成了谨小慎微。
这个变化,文丽诗也立刻感受到了-----有一天,她好不容易和赖思焕约会,一起出来逛逛街。在路边小摊,文丽诗买了一包板栗。找钱的时候,赖思焕发现档主找回一张缺角的旧币,于是请对方换了一张。离开小摊,文丽诗笑着说道:
“赖老板,你现在变得越来越仔细了。”
“啊,是吗?”
“你看,刚才你不是发现了那张缺角的钞票吗?”
“哈……”赖思焕尴尬一笑。
事实上,他的确改变了不少-----在茶叶铺,每时每刻,赖思焕随时都准备着去处理各种“小事情”。有时候,面对顾客的投诉,以及永远无法说清的质量问题,他更显得诚惶诚恐,生怕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到了1月下旬,春节将近,赖思焕虽然想尽办法,但生意还是不好也不坏。对此他感到十分无奈,不过令他十分开心的是,慕爱军时不时会打来电话,关心一下茶叶铺的经营情况,顺便也为他出谋献策。
一天下午,赖思焕正独坐铺中,慕爱军又打电话过来。他们照例聊了一通“茶叶经”,之后慕爱军神秘地告诉他:
“我认识了一个女友。”
“恭喜你啊。”
“我们打算春节期间一起去非洲旅行。”慕爱军有点得意。
“进展这么快啊?”赖思焕好不羡慕。
“不算快的啦,我们都交往超过半年了。”
“不错啊,她是哪个嘛?”
“是我们大客户的女儿。”
“啊,慕容,你真行啊,还人财两得呢。”赖思焕忍不住调侃。
“哈哈,”慕爱军笑了起来,“是她先喜欢我的。”
“哎呦,你有这么利害吗?!”
“那还用说!”慕爱军不容置疑。赖思焕有点顾影自怜,只好闭口不语。见赖思焕一直不出声,慕爱军关心问道,“诶,你和文丽诗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时不时会见一下面。”赖思焕的声音变得低沉。
“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慕爱军感到很惊讶。
“你看我现在这样……”
“那她没有约你吗?”
“有啊,”赖思焕感到很无奈,“不过我也走不开-----要长期看着铺面,一点儿空闲都没有!”
慕爱军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
“其实,她也可以过来茶宫看你啊。”
“她有来过几次,但是每次都让她看到这里冷冷清清的-----生意不好,我害怕她难过。”赖思焕不得不坦白。
“唉……”
“唉什么?没事的,慢慢熬……等经济环境好转了,就有希望了。”
“唔,那你多多保重……”慕爱军显然无法给予更多安慰。
“好的,你也要保重,去非洲玩得开心点。”
“要得……”慕爱军似乎还想说什么,赖思焕已经挂了电话。
2月下旬,赖思焕突然收到一箱快递-----原来,是慕爱军寄来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非洲特产和旅游纪念品,其中还有一块做工精致的手工挂毯。
打开挂毯,赖思焕马上被它华美的图案和鲜艳的色彩所吸引。“真是漂亮!”他心中不禁称赞。看过挂毯,赖思焕发现箱子底部还有一封信。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是几行手书:“赖老板,非洲手工挂毯是由小茜(我的女友)特意挑选的,专门用来装饰你的茶叶铺,哈哈。慕容。”卡片下方,还录有小诗一首:
《游非洲有感》
-----慕容丁酉年元月于阿非利加
昨夜曾攀神山,
今朝亲历旱海,
塞伦角马驰骋,
安波群象游戏。
尼日远涉有功,
肯亚辛劳无殆,
勇士不畏艰险,
终于凯旋归来!
读完打油诗,赖思焕心中不禁赞道:“慕容现在真可谓春风得意-----他不仅渡过了难关,而且还抱得美人归!”
神游了片刻,他不禁再次为自己发愁:“唉,老友已经熬过来了,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