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我尊你为朝廷命官,配合你也就罢了,你却对我如此羞辱,我虽不才,却也是陛下亲封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李大人如此,是否太过不把朝廷、圣谕、陛下放在眼里?况且,现在乃是在朝堂之上,却衣冠不整,如此作为,岂不落个欺君之嫌?”
李白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而后瞟了那叫嚣的高力士一眼,高力士身体突然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就一下,似乎整个朝堂之上无人注意到这个!
某个角落,一位青面朝服、白发稍长的中年人捕捉到了这一幕,脸上颇为惊异。
“高力士,你这又是何故?我与你不过是为陛下与诸位大人找点乐儿罢了,你给这一顶大冒,我可戴不上啊!你是这宫廷之中的老人了,难道不曾听说过龙颜一怒,流血漂橹?你且休要推辞,难道这点小事,你都要与陛下与诸大臣分庭抗礼吗?欺不欺君,陛下自有定夺,你,莫非是…”
先前还叫嚣不已的高力士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
“烦请高力士把鞋子褪了…”
…………
略显幽暗的房间里,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人,面色阴翳,眼神如同房间的烛火一般闪烁不定,来来回回走了数十次,而后,突然一顿,咬牙切齿…
他,便是高力士,今日在朝堂之上,他稀里糊涂的就被那李白耍弄了一番,害得他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失了颜面,这口气,他咽不下!
“大人,夏季大人在门外,想要见大人…”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见不见…”他不耐烦的吵嚷到,此刻的他,的确是怒火中烧。
“夏大人…夏大人说…”那小厮声音吞吐,颇不自在。
“说什么?”高力士大眼一瞪,平日间的气势都抖了出来。
“呵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突兀的响起。
而后,也不见他恼怒。用一种不分悲喜的语气说道:“看来大人早已将今日之辱抛之脑后了,如此看来,倒是小人看轻大人了,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只是…哈哈…”
“大人留步!”高力士虽为一介武官,若是他只有一腔武力,恐怕早就在这险恶的地方死于非命了,更遑论如今这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之职了…
“呵呵,夏大人息怒,小子时才怠慢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夏大人请上座。”他变脸倒是极快!
“还不为大人看茶!”
“夏大人,不知深夜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大人之事而来!”
“为小子之事?”
“今日朝堂之上,那巴蜀弃人李白对大人百般羞辱,故而,下官特地替大人排忧解难!”
“小子愿闻其详,不知大人高见?”
“此事倒是需得从长计议,毕竟此人乃是陛下下旨征召的,大人你可以如此……”借着烛光投影,可见两道交头接耳的人影,却听不到是在说些什么!
清晨的阳光总是分外的明媚,充满朝气!
又是长乐宫东阙,那间早已褪掉华丽外装的小屋子,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丑陋的伤疤,屋子的主人早已在此浣洗尚宫大人指派的任务了,每天,她都有做不完的事,主人自然便是罪女杨玉环,杨奉仪。
她的命运,本来不是这样的,她本是十八皇子李瑁的王妃,不说一人之下,那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夫妻之间也是极为恩爱,却不料,在一次宗祭中,被当今圣上垂怜,封作美人,原本乃是一件幸事,岂料她的夫君寿王李瑁对此事却极为不悦,并与圣上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如此,便被一些政敌利用了!
寿王李瑁,本是玄宗皇帝极为看重的几个皇子之一,更是当朝太子的候选人之一,经过这么一闹,便惹得了玄宗皇帝的不满,软禁在了长生殿!
可怜的玉环,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前些日子,她还在寺里清修,却又被下召召了回来,还派遣御前一品带刀侍卫高力士亲自去“迎接”她,如此,她才来到了这个长乐宫东阙的小屋子,前些天,寿王的亲信悄悄来找过她,说:寿王正在想办法,让她莫要担忧!
她想,如今寿王都因为自己遭了难,她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请来人转告,她一切安好,请寿王莫要挂念之类的话,等同于直接回绝了寿王…她确实不想连累寿王了!
她想,如今寿王都因为自己遭了难,她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请来人转告,她一切安好,请寿王莫要挂念之类的话,等同于直接回绝了寿王…她确实不想连累寿王了!
寿王天资聪颖,更是当朝太子有力的竞争者,因为此事,他已被政敌抓住了把柄,才酿成今天的局面,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断送了寿王的前程…
天亮了又黑,烛火依旧,摇曳在黑暗中…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帮奴才,还想不想让人活了!”黛若柳眉一竖,登时就要发火…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玉环修长白皙如葱玉指顶了顶她的脑袋,“行了,开门去吧!”
“环姐,不是我性子不好,实在是这些狗奴才欺人太甚啊…”说着话,黛若一脸怒气的去开门,心道:“这些狗奴才,环姐不发火,但我可不是…啊,恭使大人万福…”
“见过大人!”玉环莲步款款,轻声细语…
“奉仪杨玉环,中允大人要见你!”来人一副浓妆裹面,有些偏向暗红的宫装穿得倒是极为细致,但薄薄的嘴唇以及那有几分勾起的鼻子多多少少还是暴露了一些她的性格…
“中允大人要见我?只是,此时天色已晚,不知宝林大人可知是何事?”玉环轻言轻语。
“不知道,走吧!”所谓的恭使态度有些冷淡,好像多待一会,就浑身不自在,说着话,整个人就转身走了,玉环给了黛若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随着恭使大人慢慢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消失在那片灯火阑珊的华宫丽院里。
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的辩个大概的方向,脚下的鹅卵石小道忽高忽低,全凭摸索,人家不理她,她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所以,一路无话…东拐西折,亭台楼阁一间间丢在身后,两人,终于是在一栋偏僻的精致阁楼前停了下来,那恭使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去敲门,而后,就转身离开了,目送她消失在黑暗中,玉环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咚咚咚,中允大人,玉环前来拜见!”
“吱呀!”开门声颇有些刺耳,闪烁摇曳的烛光从门里挤了出来,把玉环稍显单薄的身影拉得老长了!
迎面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侧身而立,还未近身,一股酒味就扑面而来,近看,借助烛光,才看清此人长相,皮肤黝黑,半脸的胡茬像一柄柄利器插在脸上,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隐藏得极深的炙热,就像是野兽看到自己猎物一般的那种亢奋,尽管极为收敛,却还是被玉环捕捉到了!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太子中允李林甫,怎么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玉环心里这样想着。
“奉仪杨玉环,参见中允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下官拜见寿王妃,寿王妃严重了,下官不敢当啊,如此,折煞下官了。”声音粗糙,还带有一丝刺耳的沙哑声,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下周围是否有人,而后,“寿王妃请借一步说话!”说着,他做了一个引身的动作,玉环刚有所动,他就当先走进了屋里,玉环对此,倒也不显得恼怒。
此处极为幽静,他李林甫才不担心会有人来,他对这个所谓的寿王妃,万一是觊觎许久了,只是,奈何她偏偏是寿王的妃子,寿王于他,有再造之恩,不过,他倒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寿王落难,今夜,岂不就是春宵良辰…一想到此,他心底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燥热…
“寿王妃请上座!”他言语间已经少了先前那一丝丝的尊敬,多了一丝野性和占有。
“李大人,玉环有一事相求!”
“寿王妃请讲!”
“我年少便进宫,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也就黛若这一个姐妹,却还被我牵连遭罪,若是大人肯帮忙,玉环定然感激不尽!”
李林甫沉默了一下,而后,噗的一笑,“此事有何难,好说好说!”
“如此,玉环感激不尽!”
“下面,我们谈谈我们的事吧!”李林甫话音一转,连带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阴翳起来!
接着昏黄摇曳的烛光,两个被拉得斜长的影子,距离,在慢慢拉近,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玉环看着眼前这张慢慢靠近的脸,空白的脑海中却闪过了寿王的脸,原本不打算反抗的玉环猛的将李林甫推开,“中允大人帮了玉环,玉环自会感激涕零,只是,此番寿王殿下还…”玉环顿了顿,“望大人海涵!”
身在这深宫中,玉环早就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那中允李林甫想什么,她又怎会不能洞悉了然…
唉,可怜的人啊,身在这深宫中,贞烈是罪啊…
片刻后,玉环跌跌撞撞的从那幢精致的小阁楼中跑出来,那李林甫慢慢的走到门口,眼睛如饿狼一般,看着柔柔弱弱的玉环单薄的身子消失在黑暗中,嘴角勾起一丝讥讽,轻哼一声,不知是屋子里的哪个地方走出一个宫装美妇来,粗鲁的将之揽入怀中,那宫装美妇也不阻止,“吱呀!”门,又关上了!
玉环一路小跑,脸上,依旧还有一丝未曾抹除的慌乱,看着那间不断放大的斑驳丑陋的小屋子,她的心,慢慢的抚平了下来,收了收心思,将所有的委屈丢在门外,她不想黛若为她担心了!
“环姐,那个李林甫找你干嘛?”瞧着黛若关切的目光,她才深知,这深宫别院中,也就这么一个可以让她放下所有防备的人了,不禁苦笑,“这皇宫,还真是一个人心隔肚皮的人性泯灭的地方!”
“中允大人找我说了一些和寿王有关的事,其他的,倒没什么!黛若,你明天就回你的焚香阁吧,以后都别再来找我了!”玉环此时态度有些冷淡,似乎真是疏远了。
黛若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半晌,才移开目光,“环姐,是不是那李林甫和你说了什么?或者是威胁你?”
“你成天惹事,目无尊卑,性子毛毛躁躁的,和你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会被你连累,说不定你哪天再一个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人,我还不得跟你陪葬!你走吧,若是性子不改,就别来见我了!”玉环言语间,满是怒意和冷淡…
黛若满脸委屈的看着眼前恍若变了个人似的环姐,从小到大,她们两人都像是亲姐妹一般,从未争吵过,环姐对于自己的无理取闹包容之至,可是,今晚这是怎么了?黛若心里,现在只剩下委屈了!
“环姐…我…”黛若此刻,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说了!你给我滚!”玉环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吓得黛若身子一颤。
黛若满眼的惊恐和委屈,扭着头,跑进了夜色中,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倒玉环的手上,一点点温热传达她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