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八点半，我还被琳娜拖着去学生实验室里做威拉德先生格外留给她的作业，他今天忽然很让人意外地配了一把钥匙给琳娜，并且允许她随时出入学生实验室。
“他喜欢我，我肯定是他见到过的最有化学天份的学生。”琳娜乐不可支。布瑞特和杰斯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提前逃跑了，琳娜在底层的餐厅和四层的年级大厅里溜哒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他们，只好把我一个人叫过来。
“也许他想拿你做实验。”我真想狠狠地打击她的自信心，把我留在这么个无聊的地方。
琳娜丝毫不为我的话所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支试管里的红色液体慢慢结为浓稠状，最后变成了浅黄色固体，还不停地往上冒烟。一股臭味放肆地袭击起我的鼻子，我只好捏住鼻子，尽量用嘴喘气，结果嘴里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失败了。”琳娜的味觉似乎没受到冲击一样，只用上了视觉，“应该是紫色的。”
她往试管里倒了些某种液体，将失败的实验品重新融合为液体倒掉。琳娜按着书上的内容捣弄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能成功，只好悻悻地被我拉回大厅，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祝贺你活着走出了毒气室。”布瑞特远远看到我，向我招手，杰斯在旁边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惹得我想走过去揍他一顿。
琳娜冲他们发脾气，说找了他们一大圈都没找到人。我听着琳娜对他们俩的数落，偷笑着把一本书还回书架上，但是位置放错了，那一整排的书立刻向我发出抗议，差点全体从上面跳下来，我只好仔细地查看书上写的编号，把它放回原地。
“我要回去睡觉了。”我又拿出另一本书，准备有空闲时看。
布瑞特诧异地看着我，杰斯却一脸坏笑，“枕着吸血鬼入梦？”
我没理他们，径自走回卧室。琳娜今天晚上肯定会很晚回来，她去找高年级的化学尖子商量这次实验的问题了。
大概是我太困了，睡得太沉，所以一整夜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早晨下楼的时候，布瑞特和杰斯已经准备好等到在大厅了，看上去他们精神好得很，“先去爸爸的杂货店吧，我的帽子被风进河里了，那群泥鳅们把它当成自己的窝了，得再拿一顶。然后去怀特饮料店，我已经很久没喝过他们家的蓝草橙汁了……”
大厅里学生不多，应该都是一早就跑出去玩了，琳娜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因此看上去懒洋洋的，“我同意去饮料店，我实在太累了，正好可以用咖啡帮我提起精神。”
怀特饮料店没有人不喜欢的，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只剩下两张空着的桌子，喝完饮料的人刚刚走，老板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我们一坐下，空空的饮料杯立刻就飞回柜台，一块抹布紧跟着冲过来将桌子擦干净。
“你们想要些什么？”老板在柜台边上冲我们喊。
“泡泡咖啡。”琳娜没精打采地说。
“来一杯我们这里新流行的尖叫咖啡怎么样？味道非常好。”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好的。”琳娜回答，“但愿它不会在我的肚子里喊叫。”
“绿叶子水。”我本来想要“紫咕嘟水”的，可是想到昨天晚上琳娜为了能制成紫色的实验品而一夜没睡好，所以临时换成让她不敏感的颜色。
“蓝草橙汁。”杰斯扯着嗓子叫道。
“巧克力兔子奶茶。”布瑞特最喜欢看那群巧克力做的兔子在杯子里跳了，但它们常常因为兴奋过度，跳到桌子上或者我们的衣服里，弄得我们手忙脚乱。
托盘带着我们点的四杯饮料和帐单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我们的桌子上，我们把饮料拿出来，布瑞特把钱放在托盘上，它马上又浮起，飞回柜台。
很快，我们就惊慌失措地发现那杯尖叫咖啡成了我们此次主要对付的目标，咖啡在杯子里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只要琳娜一端起杯子，它们就叫得异常厉害，还不停地旋转，一些咖啡泡沫溅了出来，打到我们的脸上和身上。
有一次一只巧克力兔子正好跳进琳娜的咖啡杯里，那简直是场灾难！兔子乐滋滋地在里面跳舞，可是咖啡却发出最尖锐的声音想轰走这只没礼貌的兔子。琳娜只好尽快把它喝完，才终止了一场战斗，琳娜发誓再也不喝这种咖啡了，可是杰斯看上去感兴趣得很，他从来不放过每一样让人忍受不了的东西。
“把它们当生日礼物送妈妈肯定非常棒。”杰斯说。
“我担保，跟尖叫咖啡相比，她的尖叫声会更胜一筹。”布瑞特已经开始扳着指头数菲尔普斯太太的生日日期了。
这时一个还没有往托盘里付足费用就想喝饮料的先生被他屁股下的凳子摔到了地上，“无赖，你这个想赖帐的家伙，狠狠地揍它，伙计。”门口的鹦鹉哑声叫道，托盘在空中不停地敲打着这位先生的头，然后托起他点的一杯四瓣花果汁扬长而去。
“那家伙讲话可真流利。”布瑞特说的是站在门框上的鹦鹉。
“谢谢。”鹦鹉优雅地向布瑞特鞠了一躬。
菲尔普斯先生的杂货店是我们都非常喜爱去的地方，你说不准可以从里面找出些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杰斯去挑他的帽子了，琳娜在一个柜子上看到一只红雀标本后就走不动了，我和布瑞特溜到新货区，去看看又有什么好东西。
一根长长的孔雀羽毛在我们后面飘来飘去，趁我们不注意就去挠我们的鼻子，害得我们不停地打喷嚏。还有一根滑溜溜的棍子，由于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布瑞特伸过手去拿它，手上却被狠狠地抽了一棍，并且直到菲尔普斯先生来解围之前，它都一直撵着布瑞特不放，让布瑞特挨了不少棍。
从杂货店走出来后，杰斯从帽子下拿出一支叉子，“看看这个。”杰斯骄傲地说：“是我藏在帽子里拿出来的，它在你吃饭时，会把你最讨厌吃的东西主动给你放到盘子里，我要在今天晚饭上试试。”
“去我家里试吧。”琳娜说：“爸爸说今天会为我们准备好晚餐的，当然我们也得帮帮忙。”
赫斯特先生的厨艺没人敢恭维，可是也没人愿意错过看他做饭的机会，你会发现整座房子都在冒炊烟，每间屋子的地板上都躺着烤焦的面包和卷心菜，就连书房都不例外。
“他是怎么做到的？”布瑞特第一次去琳娜里时，难以置信地问。
“天晓得。”琳娜倒是笑得挺灿烂，她一直觉得这是件怪有趣的事。
我们敲开赫斯特先生家门的时候，潘尼正坐在客厅里喝茶，一只滚烫的茶壶老老实实地待在桌子上，它刚才倒茶时精神不集中，差点把热水泼到老潘尼身上，被赫斯特先生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你的钥匙呢？”赫斯特先生问琳娜。一只肥肥的睡鼠爬上我的裤腿，钻进了我的口袋里，迪克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由于学校不允许带动物进去，所以我只好把它寄养在赫斯特先生的家里。
“你在屋里面上了保险。”琳娜说。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赫斯特先生拍拍脑袋，似有所悟，如果他哪天没忘记五、六件事反而会是很不正常的事，包括吃饭。
果然。
“今天就是星期日了？我还没有准备呢。”看到琳娜故意噘起的嘴巴，他马上拿起帽子跑到大街上，“我现在就去买东西，你们稍等一下。”我担心地掂掂迪克的重量，它倒好像被喂得饱饱的，不过我相信它对赫斯特先生的厨房也从来不客气。
潘尼还有话没说完，可是他没能叫住赫斯特先生。琳娜凑在布瑞特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边等待。
“跟我们讲讲女巫的事情吧，潘尼。”布瑞特坐到离潘尼最近的地方，正好挡住了琳娜。“她们是存在的，对吗？”
“琳娜可不这么认为。”潘尼故意说。
琳娜居然忍住没有说话。
“她已经……有点相信了，在我们的建议之下。”杰斯被琳娜瞪了一眼，马上把原本想说的话改得面目全非。
“她们跟吸血鬼有什么关系？还有达斯克城堡。”我问。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潘尼警觉地看着我，连迪克都在我的口袋里动了动，它灵敏地跳到我的手心里，一双狡猾的眼睛盯着我。
“历史书上有。”我一点都不脸红，“我借了高年级同学的历史课本。”迪克举起前爪表明它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我装作没看见。
“女巫都是带有魔力的，她们可以借助于飞的翅膀用扫把在夜空飞翔，当遇到每年一度的扫把节时，还会聚集到达斯克城堡上举行欢庆。”
“城堡上？”杰斯问，“在天上吗？”
“是在城堡的最高端，那里没有人得到允许可以上去，包括你们的校长，这是城堡自建立以来就有的规矩。”潘尼神情严肃，我在眼角看到琳娜已经悄悄起身往赫斯特先生的书房走去，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个俱备齐全的实验室，我爸爸写来的信肯定全都藏在那个房间里。迪克想跟上去，可是被我一把拽住了尾巴，“别捣乱。”我对它说。
“你们才是捣乱的家伙。”它毫不客气地跟我说，又躺回我的手心里。
“吸血鬼与女巫之间有微妙的亲密关系。”潘尼继续说道，“他们从不与其它人类或者精灵族交往，虽然他们没有多大的法术，但人类一提起他们仍然胆战心惊。因为在他们居住的地方，常常会有黑色幽灵出现，这是一种没有思考能力的鬼。是的，我称它们为鬼，而且是极其凶恶的鬼，它们没有实在的形体，只能附在人或动物的身上实现攻击，所以有它们在的地方时常会发生亲友相残的事件。”
杰斯和布瑞特皱着眉头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意味深长。
“但由于它们不懂得分辨善恶，也没有罪恶的目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有生命的生物，除非被懂得魔语的大师召唤。”
“魔语大师？”杰斯被新的词语吸引住了，但布瑞特一脸沉思状，显然还在想亲友相残的问题。
“懂得魔语的炼金大师。”潘尼说：“只有出色的炼金术士们才懂得这门语言，它拥有惊人的力量，一个诅咒可以在千年之后准时实现，它是有生命、有灵性的语言，也是最神圣、隐秘的语言。它们是思维表达最广泛的文字，从而显现出超人类的力量。”
“他们拿这神圣的语言诅咒生命？”我有点不相信潘尼的话，我想他可能已经在编故事了，而且他的表情一点也不认真严肃，可是迪克显得非常相信，真不知道赫斯特先生这段时间都给它灌输了些什么思想。
“不是所有会使用它的人都是好人。”潘尼说。
“听到没有，杰西卡，别不相信老潘尼的话，他从来不夸大其词。”迪克向我说教，它不是一只会说谎的老鼠，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说，它还非常聪明，可是我仍然有所怀疑。
杰斯又动了心思。也许他愿意抛弃希腊文而学习这门语言，然后做个专爱诅咒人的炼金术士。就连潘尼严厉地警告他这会给他带来灾难，也没能让他失去兴趣。
赫斯特先生走了进来，一双手里掂满了东西，他刚一钻进厨房，我们就立刻听到盘子和刀叉相碰撞的声音，随后就是烤箱发出的不满的爆炸声。布瑞特和杰斯冲进厨房里“帮忙”去了，琳娜从赫斯特先生的书房里走了出来，眼睛里藏着些什么秘密。
“迪克，爸爸为什么要调查女巫失踪的事情？”我低声问它，确保老潘尼没有听到。
“别问我这些，我可不能告诉你，你们这帮爱自以为是的孩子，会闯大祸的。”迪克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我知道从它嘴里肯定套不出什么话来，就因为它是唯一一只会说人话的睡鼠，所以总认为自己肩负重任，天知道爸爸跟它说了什么，也许是一些让它好好当我保姆的话吧。
“谢谢，布瑞特，把刀子拿过来，杰斯，就在你旁边的柜子里。”我走进去的时候，一把刀子正被杰斯扔向赫斯特先生，刀子在空中转了个弯，掉在了地板上。
“最好先不要倒胡椒粉。”我向赫斯特先生建议，他已经开始熬汤了，我可不敢想象他到底都往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我希望他没有把实验室里的青蛙也拿过来做饭。真不敢想当你从盘子里捞上来一只缺胳膊、腿的青蛙时会是什么情景。
“谢谢提醒，杰西卡，潘尼和琳娜在哪里？他们应该过来帮帮忙。”赫斯特先生兴趣盎然地说，他也许认为这么大的厨房只有我们四个人在还不够。迪克又钻进了我的口袋里，它害怕谁不小心把它也扔进烤箱里。
“我应该做些善后工作，比如清洁厨房卫生什么的，哦……上帝。”潘尼听到赫斯特先生的大声邀请后，走了进来，他马上就后悔说了这句话。
“爸爸，加上这个。”琳娜也钻进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袋看上去像是佐料的东西，赫斯特先生看也不看就倒进锅里。
“不要！”迪克尖声细气地喊，可是已经晚了。那些汤开始噼哩啪啦地抗议起来，闹得整个锅都要炸掉了。一股股蓝色的烟从汤里冒了出来，呛得人直咳嗽，潘尼和布瑞特已经趁乱溜出了厨房。
“你放了什么东西？琳娜。”杰斯被呛得睁不开眼睛。
“不，天哪，噼哩球！”
赫斯特先生放得太多了！虽然它们是调味的好帮手，可是容易制造混乱。半个小时后，汤终于平静下来，盛在盘子里后只偶尔叫一声，或者溅出点汤汁什么的。
晚饭的时候，杰斯把他从杂货店拿出来的叉子放到赫斯特先生的盘子旁边，所以整整一个小时，赫斯特先生都不得不想办法把西红柿从盘子里拿出去，他最讨厌西红柿了。
用完晚餐，潘尼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去，他还要留在这里跟赫斯特先生商量事情，而且一个精灵族不方便在人们能看清楚他时随意走在大街上，太招摇了！潘尼说。他们都喜爱躲藏在森林里，小精灵们则躲在草丛里，只有没人的时候他们才出来溜哒。迪克向我依依道别，千叮万嘱地说在学校一定不要闯祸。
“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一走出家门，琳娜就迫不及待在说。
“我爸爸写信了吗？”我问。
“没有新的信件。但是我发现我爸爸正在跟我做一样的实验，只是他的程序要繁琐得多，我是直接从威拉德先生那里得到一种黑色混合体来做更精进的实验的，可是我爸爸用了许多复杂的步骤才得到这种黑色物质。”琳娜说：“以我的能力，威拉德先生不应该让我从半路做，他应该让我从头学起才对，甚至我还没有资格做这种实验。”
“很高兴看到你有谦虚的一天。”杰斯的话居然没引起琳娜的怒火。
威拉德先生到底想怎样培养他这个天才学生，我们琢磨不透，但被异常重视的琳娜这次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是有原因的。”她看上去有些担忧，大概是害怕自己失败让威拉德先生对她失望吧。
布瑞特和杰斯的探讨内容里又有了新的话题，他们一回到学校就扎进图书馆，把潘尼今天讲到的“黑色幽灵”、“魔语”之类的有关资料书全抱回大厅里，可是没有一种说法跟潘尼的说法是完全一致的。它们似乎仅限于传说而已，有些证人的话，看上去也不足为信。
学生都还没有回来，由于星期一仍然是休息日，所以许多学生这两天都将留在家里，只有少数想在学校开聚会的学生留了下来。大厅里和卧室里都格外吵闹，他们会一直玩到凌晨。我庆幸琳娜对聚会没有兴趣，她又把自己关在学生实验室里了，那里要安静得多。
午夜之前，我就宣布回房间睡觉了，布瑞特和杰斯也打起了哈欠。琳娜回来的时候，隔壁卧室里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我只听见她在嘴里嘟囔着什么液体之类的词语，但由于太困，我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